玲珑骨(81)

“小姐?”闻听雪惊呼。知杏、知香也看了过来。

虞归晏目光落在涟漪波动的湖面上,眸光沉沉:“你去救她们起来吧。”

闻听雪快去快回应当无碍。更何况,若是顾玄镜真要在此刻做些什么,闻听雪便是在她身边只怕也无济于事。再者,早些时辰她已经躲过了顾玄镜的算计,现下不过是烟炮落火导致的走水,甚至方才那丫鬟绝望的哭喊也不似作伪,应当不会是顾玄镜设计。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为了子虚乌有的猜忌而见死不救,余生都活在愧疚里。

她道:“扶我去一侧坐着,你快去快回就是,我等你。”

**

闻听雪到底是被虞归晏赶去救人了。

芙蓉池的水很深,但闻听雪深谙水性,很快便救起了落水的两人。

莫含秀软倒在丫鬟的怀里意识模糊,丫鬟紧紧抱住莫含秀,感激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闻听雪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便起身离开了,可等她回去,原本应该是虞归晏坐着的地方却是空无一人,知杏、知香软倒在地。她向来冷若冰霜的面上隐有崩裂,可不等她多有动作,转瞬便失了知觉。

**

沉沉的湖水呛入鼻息间时,虞归晏仿佛回到了自尽那日,绝望又窒息,她想张开喊救命,却只咽了一腔凉水。

那水寒凉彻骨,一路凉入心扉。

耳边嗡鸣的水声也随之流动起伏。

又一次如此临近死亡,与上一次何其相似。

可她不想死!

——至少现在不想。

虞归晏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沉闷窒息的湖水往上而去。

月色就在她头顶上方,但她乏力绵软的肢体却完全使不上力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渐渐往下沉去。

还是不行吗?

是谁想要她死?

闻听雪发现她不见了定是会来找她的吧?

意识快要模糊间,虞归晏脑海有无数个念头一闪而过,眼前亦是滑过无数画面,最终却定格在了蓦然出现的一袭白衣身上。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已然分不清浮动的白色是什么,可当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时,她本已昏沉的头脑犹如被惊雷炸开,在一瞬间骤然清醒,她嘶声道:“顾玄镜——”

“安乐。”

顾玄镜揽过虞归晏纤细的腰身,哪怕她的手推在了他腹部的伤口之上也未曾松开。

真的是顾玄镜!

虞归晏所有的情绪仿佛在此刻被骤然撕裂,无尽咒怨在体内横冲直撞:

“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虞归晏呛了水的声音微弱又断断续续,可顾玄镜还是听清了,随之涌起的便是无尽的喜悦。

哪怕他再肯定她就是安乐,可她从未承认过,他总归是心有不安的,而此刻她的话已然表明了一切。

他抱紧她,气息从口中度过去:“安乐,我没法放过你,哪怕你会恨我,我也没法放过你。”

他如是道。

虞归晏被动地被顾玄镜抱着,接受着自他口中度过来的气息。她的清醒似乎仅是回光返照,在看清顾玄镜那一瞬间用尽,此刻意识又逐渐模糊。

尽管如此,他贴着她唇瓣度过来的话,她也听得清楚。

她乏力得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却是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想要铭记住此刻的耻辱:

“我会杀了你的!”

满含恨意的话从她口中一字一字地蹦出。

她只是想安宁而已,他却不肯放过她,将她逼至如今,甚至不惜要毁了她的清誉,让她不得不嫁给他。

何其歹毒的心!

她恨他。

从未有过的恨意自心底密密麻麻的滋生,丝丝缕缕缠绕在她心间。

顾玄镜抱着虞归晏,空荡十载的心溢满愉悦,哪怕是闻得她憎恶如此的话,他也笑得一派从容:“我等着你来杀我。”

**

惠信帝与一众朝臣匆匆走至芙蓉池时,火势已是隐约控制住。洗尘宴后,女眷大多跑去瞧烟炮了;朝臣中,除却权高势大的几位,大多都留在启明殿,随侍圣上。直到方才听见后殿走水,火势又控制不住,惠信帝才带了朝臣往芙蓉池而来。

闺秀们见着惠信帝与其身后的朝臣,仿佛有了主心骨,纷纷定了心思,屈身行礼。惠信帝轻抬手示意闺秀们起身去寻自己父亲。闺秀们立时起了身寻人去了。

乔尚书跟在惠信帝身后,乔遥积与乔云烟寻来时,他耐心安抚了两句,久未见虞归晏未来,他便开口问道:“你们二姐呢?”

乔尚书的目光从左往右,乔遥积甫一接触到便下意识地闪躲开了,只怯怯地道:“女儿不知道。”

她巴不得乔归晏死在火里。

四姐儿口中问不出来些什么,乔尚书将目光定格在乔云烟身上。

乔归晏?

乔云烟目光不着痕迹地偏向一边,数不清的情绪交织着。

顺着乔云烟的目光,尽管夜色深沉,乔尚书却还是一眼便瞧见了芙蓉池边一袭胜雪白衣的镇南王。

镇南王怀中抱了一个女子,女子被披风牢牢遮住,看不清楚。只是雪白披风下隐约露出的熟悉天蓝色裙摆却是令乔尚书心中一惊。

......二姐儿今日似乎也穿了一身天蓝色衣衫。

乔尚书只见顾玄镜目光温柔地从怀中女子身上扫过,而后便慢条斯理地朝惠信帝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惠信帝背着他,他看不见他脸上神色,只听他似有疑惑地道:“顾爱卿这是?”

顾玄镜护着怀中女子,不疾不徐地道:“乔二小姐不慎落水了,微臣唤了随侍的大夫探过,现下已无大碍。”

顾玄镜的话虽简短,却是清晰概括。

乔尚书虽早有猜测,可此刻听得顾玄镜的话,心中却还是忍不住一沉。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临近夏日,姑娘家穿得本就单薄,落入水中,那纤薄的衣衫定是紧紧吸附在身上,被镇南王抱着的女子微露出的朦胧轻纱下隐约的皓白手腕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二姐儿落入水中被镇南王从水中救起,又被镇南王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了这般久,名节已失,再嫁不得齐王世子。

乔尚书面色阴沉如水。

倒是不如死了来得干净。

镇南王话音刚落,惠信帝及众人还未有反应,便又闻得镇南王道:

“乔二小姐落水事出突然,周遭没有旁的人会水,不得已之下,微臣只得亲自下水相救。如今乔二小姐无碍,但此举到底于乔二小姐名声有碍,于齐王一脉也大有损裨。但此番婚事陛下费心良多,齐王与世子恐是不忍陛下再劳心伤神,微臣愿娶乔二小姐为妻。”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众朝臣、命妇闺秀都面面相觑,乔云烟也是满脸不可置信地抬了眼,甚至连贤王与贤王妃眼里都满是诧异,唯有太子妃若有所思,太子则注意着贤王一行人。

镇南王要娶齐王世子不日便要过门的世子妃?!

谁人敢信!

可惜齐王世子不在场,不然定是一场好戏!

众人琢磨着,忽然品出了些味儿来,乔氏二小姐是齐王世子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却与镇南王有了不清不楚的干系,任是哪家也无法忍受吧?齐王府待得知晓了,定是要退婚的。镇南王却愿意接盘一个定过亲事的女子,给的还是正妃之位,这其中怕是也有些门道吧?

不然为何那般多女子在镇南王面前千方百计地出过事,镇南王却偏偏只救过一个乔氏二小姐,还亲口许诺了正妃之位。

众人不敢看镇南王,诡异的目光纷纷落在乔尚书身上,似在映射些什么。

乔尚书自然察觉到了一众千奇百怪的目光,但他自己也是一惊,他本以为二姐儿与镇南王有了肌肤之亲,齐王府退亲后,定是没人敢要的,所以还不如没被镇南王救起来,死在湖里干净,至少还能为齐王世子守住清誉。

没曾想,镇南王竟愿聘以正妃之位。

乔尚书眉眼微动。

顾氏不同于闻氏仅有一个清流之名,顾氏是实实在在的大权在握。

诡异的寂静中,惠信帝似仍有犹疑:“这......”

他微顿了语气,却没直接拒绝,毕竟正如顾玄镜言下之意,出了这等事,齐王心里定是想退婚的,没有哪家愿意娶一个失了名节的女子,更何况是高门士族的闻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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