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春宴后,其余藩王都陆续回封地了。顾玄镜还滞留京城,便是因着中毒之故。
顾玄镜道:“多谢陛下关怀,微臣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有一事不明,故来请教陛下。”
惠信帝虽老了,可还没糊涂,怎会不知道顾玄镜所言何意。他眸光微闪,便想起了方才齐王世子请罪之言:“陛下亲临王府为微臣主持大婚,族谱落定后却生了这般事端,请陛下责罚微臣失责之罪。”
的确是族谱落定后方才生了事端更合适。
惠信帝想了想,贤王言说族谱上缺了一个“晏”字时,闻氏宗祠内除了他的人,也没有旁人了,镇南王自然不会知晓。
“爱卿呐,朕不是不帮你,只是你动手太迟了,朕拖了许久,最后委实拖不得了,可你这......”惠信帝长叹一口气,“朕都将族谱落完了,你才动手,朕也没有法子啊!”
“陛下仁德,是微臣策略有失。”顾玄镜虽不知晓是闻清潇故意在言语上将惠信帝往完全不提及刺杀事宜上引,但无论如何,他都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只是惠信帝提及刺杀与否,却是完全不同的。
若是惠信帝主动提及此事,他还尚可一辩;而若惠信帝完全揭过,那他再多提及,也是无益。这也是闻清潇要尽早进宫见惠信帝的原因,完全打消惠信帝对顾玄镜的信任,让顾玄镜无法从惠信帝处下手夺虞归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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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玄镜回到隆宴宫的时候,下雨了。
分明不是多雨的时节,可今年的京城却总是阴雨连绵,似乎有下不完的雨一般,连天色也阴沉沉地压抑在人心间。
顾礼为顾玄镜撑着伞,身后忽然响起轻微的步伐声。
顾玄镜停了步伐。顾诗、顾义两人疾步走至顾玄镜面前跪下:“属下参见王爷。”
顾玄镜道:“南蜀如何?”
他近来一直忧虑着南蜀事宜。
这也是顾玄镜知道虞归晏与闻清潇成亲后,暂时还未有动作的原因,他身体没有恢复,又还在处理每日传来的南蜀事宜。
顾诗与顾义对视一眼,齐齐垂了头:“启禀王爷,南蜀近来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天灾,也没有任何流言传出。属下返程途中一直在往京中传消息,告知过王爷。”
顾玄镜一愣:“南蜀没有天灾?”
那他这些时日收到的南蜀的折子都是何处来的?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震怒:“闻清潇!”
京城中,除了闻清潇,会算计他,且能算计他的,又还有谁!
思及此,顾玄镜止不住地连连冷笑:“立刻去把信鸽全都截下!仔细地检查!”
顾诗、顾义很快去了便回了:“王爷,信鸽都死了。”
不用再查,顾玄镜已经明白了。
南蜀灾情扩大的时间偏偏那般巧,就在安乐大婚前。只是南蜀连年天灾,他来长安时南蜀也是天灾不止。
因此,得知南蜀天灾扩大,他才未曾多想,更未曾想到有人截了他的信鸽,换了书信。而京城中,知道他折损了众多暗卫,又想对付他的,只有一个闻清潇!
现在闻清潇还派人杀了信鸽,算是什么!对当日他将他调离京城、派人刺杀他的报复?还是娶了安乐的挑衅?
顾玄镜眉宇间闪过一抹极深的煞气。突然间,他控制不住地重重咳嗽了一声。
顾诗、顾义本是跪在雨中,见得面前青石板上的雨水混了血时,猛地抬了头,便见着顾玄镜被顾礼扶着,弯了腰身,不停地咳出血。二人赶紧要去扶他:“王爷!”
怒急攻心牵扯了新伤与旧伤,顾玄镜重重地咳嗽着,眼底赤红。他拂开三人,任由凉雨洒在身上,眼前却似乎不得安宁,一会儿是过往虞归晏乖巧倚靠在他怀中的模样,转瞬却又变为了今日虞归晏倚靠在闻清潇身旁。
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在越发凉透的雨中浸染得如雪一般。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虞归晏的身影朝他走来,他直起身体便要抓住她,可最终什么也没抓住,似乎就像她与闻清潇大婚那日,他拼尽了全力也没能抓住她一样,他嘶声喊道:“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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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虞归晏随闻清潇上了马车。闻清潇似乎半分没有要问她为何与顾玄镜在同一处的意思,犹豫再三,她仰了仰头看他:“夫君。”
第87章 我会一直陪着夫君
闻清潇护着虞归晏的腰身, 谨防马车颠簸时她跌倒:“怎地了?”
“方才镇南王...”她觑着他, “是来与我致歉的, 还说改日要登门向夫君道歉。”
她一直看着他, 可因着视线的缘故, 却是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情。但她话音落下, 他一直未曾开口, 她本就忐忑不安的心在沉寂的氛围中越发沉了下去, 头也垂了下去,连攥着他广袖的手也渐渐地松了, 他是不是怀疑她了......
就在虞归晏彻底松手那一刻,忽然被牢牢握住了。她诧异地想要抬头,额间却被温热的气息笼罩。
只那么一瞬间,虞归晏却已是怔住了,连被他抚住的脸侧也微微发烫。他的声音低低地缭绕在耳畔:“我没有多想, 也没有怀疑你, 只是看见你与他在一处, 我心里怎会好受?你愿意同我解释, 我甚是欢喜。”
虞归晏没料到如同神祗般的闻清潇会说出近似于自己吃醋了的这般话, 一时之间连反应都忘了。闻清潇眼中闪过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抱过虞归晏:“你愿意告诉我的, 我都会相信。”
闻清潇这话似乎没有别的意思, 可虞归晏听着,却是陡然一个寒战,头脑也在顷刻间清醒了, 她说的他都信,那如果她说她曾是镇南王妃呢?
她微垂着眉眼,心绪杂乱无章,不知怎地便想到了皇后,又想起临去凤仪宫之前闻清潇的吩咐,便转而问道:“夫君之前吩咐我,若是皇后娘娘问及什么,我一概答不知便是了,可我与太子妃去凤仪宫谢恩时,皇后什么都没问。”
闻清潇淡淡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多想总比漏算来得好。”
他似乎并不惊讶,声线没有丝毫的起伏。
闻清潇委实算不得多虑,虞归晏想起皇后癫狂的模样,微蹙了眉心:“皇后患有癫疾?”
不然解释不了皇后为何那般疯疯癫癫。
闻清潇微颔首:“皇后心患癫疾好些年了,虽说陛下顾及皇室颜面未曾言明,但朝臣心里明白,都睁眼装着瞎罢了。”
竟然真是如此!
虞归晏想了想,又问道:“皇后与母妃是闺中挚友?”
她口中的母妃自然是指的闻清潇的母妃,齐王妃。
“皇后的确与母妃交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闻清潇的声音似乎沉了些。想起皇后的古怪,她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但何处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侍候皇后的柳嬷嬷说皇后是因着思恋齐王妃方才这般,可她觉得过于违和,若真只是思恋,会是那般反应吗?
她思量再三,终是开了口:“皇后将我错听为母妃后,匆匆下了凤椅来看我,还一直问着‘齐王妃不是死了吗’,之后知道我不是母妃,又匆匆跑开了,似乎又忘记了母妃已仙逝了,要找母妃。”
“尽管柳嬷嬷说皇后娘娘是因身患有疾之故认不清人,可是夫君,”她摇头,“我觉得很奇怪。”
察觉到闻清潇揽着她腰身的手微有收紧,她连忙抬了头去看他:“我不是有意要冒犯母妃,我只是真的感觉不......”
她的话在抬起头的一瞬间戛然而止。闻清潇的面色微微泛白,可又不是今日同她出府前刻意动了手脚的苍白。
虞归晏的心渐渐地沉了,“夫君......”
“我知你没有冒犯之意。”注意到妻子的神色,闻清潇安抚地笑了笑,“我方才只是想起了些旧事。”
“是不是母妃......”见着闻清潇笑,不知为何,虞归晏的心揪得更紧了,连话也不知该如何问起,只问了个开头便止了声。
可闻清潇又如何明白不了虞归晏的言下之意。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她,而是沉吟了须臾,方才道:“母妃不是病逝的。”
尽管在凤仪宫中便有猜测,可是此时此刻听到闻清潇这般看似平静的开口,虞归晏心中却还是忍不住一颤:“......皇后为何要害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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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说是要出宫,其实在送走闻清潇后,便折返回了东宫。执掌门下省的左相,萧向之在太子回东宫之后不久也去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