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花道看着眼前的四个瓶子,都是用白玉装的,里面红、黄、绿、白四种颜色各有,还没贴字,她眨了眨眼,见叶上离还在那儿摆弄药物,便道:“知道了,纯白丹每日三粒。”
“杜白丹。”叶上离纠正她。
钟花道点头:“杜白丹!杜白丹每日三粒,申时服用。”
“午时。”叶上离又道。
钟花道撇嘴:“朱雀丸巳时、酉时各一粒。”
“申时。”叶上离眉心轻皱。
钟花道清了清嗓子,好似已经认真记下了,等把瓶子都放在床头收好了,才问了对方一句:“纯青丹是黄的还是绿的?”
“……”叶上离轻轻眨了眨眼,手指停顿了会儿又道:“罢了,干脆还是将药交给我,接下来几日我叮嘱你吃就是了。”
钟花道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顿时咧嘴一笑,然后将那四瓶药放回了叶上离的手中,叶上离将药品搁置一边,手中握着在与钟花道谈话间调配好的药膏,那药膏混合了药粉与药水,发着淡淡的甜香味儿,如能吃的蜜膏一般。
叶上离抓着自己先前披在钟花道身上的外衣衣角时,手指颤了颤,随后他道:“失礼了。”
慢慢掀开衣服,钟花道的裙子只盖住了大腿根,从膝盖上三寸处,一直烧到了脚面,右腿还好,只有几块烫伤,左腿严重也是因为脚踝那里埋了狱火,烧得最狠的,也是脚踝那儿。
钟花道侧躺着,手肘撑着身体,动也不动,就盯着叶上离为自己上药的侧脸。
叶上离左手捧着药罐,右手拿了一块抹药膏的玉质平板,他动作轻柔,却很熟稔,下手很轻,一点儿也没弄疼她,若非是被涂抹药膏之处察觉到微微的凉意,钟花道甚至以为他就光看着,没动呢。
手掌撑着下巴,钟花道瞥向了叶上离的眉眼,这人浑身上下都好看,即便看了这么多次也不腻,似乎每一次在不同的角度瞧过去,都会被重新惊艳到。如扇的睫毛垂下,挺翘的鼻梁,直到下巴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他看她身上的伤处,便如感同身受那般,眼底涌上了几分类似不舍的情绪。
眨眼功夫,钟花道便觉得恐怕是自己看错了。
她轻声道了句:“叶神仙,今天有一群小姑娘来这院子找容倾君了。”
叶上离挖出药膏的动作顿了顿,而后继续涂药:“是么。”
“都怪那只仙鹤,若非它立在我的屋顶上,怎会引来这些人?他们明知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却还要在此捣乱,我可真是听了你的话,生怕在乙清宗闹事叫你为难,毕竟你已搬出这处……故而忍了几回。”钟花道动了动腿道:“喏,人家觉得我好欺负,便放火烧我了。”
“乙清宗的弟子如何使得动火?”叶上离问。
钟花道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随后又叹了口气,抿嘴趴在了床上,将脸埋在胳膊里,闷着自己不说话了。
叶上离发现她这举动,侧脸朝她看去:“怎么了?”
钟花道没抬头,摇了摇脑袋后,闷着声音,带着点儿委屈道:“算了,没什么的。”
“算了?便是有事。”叶上离想了想,握着药罐的手略微紧了一瞬,随后慢慢松开,大约知道她是故意将话往这方面引了,也是,若无事,人怎会被伤成这样?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的,也是我自己不小心……”钟花道说罢,抬起一双眼看向他,桃花眼睁大,眨了眨后,声音闷闷地传来:“我不想再麻烦叶神仙了,还是算了吧。”
“卿卿姑娘明知,叶真说过会护你周全的,此番是我食言,你也不愿给我弥补的机会吗?”叶上离转身继续为钟花道上药:“希望卿卿姑娘信我,但凡有事,都可与叶真来说。”
“我自然是信叶神仙的,只是怕麻烦你……既然你要我说,那我便说了啊!”钟花道伸手扯着叶上离的袖子道:“我说了,你以后就别再说我不信你了。”
叶上离不说话,钟花道径自道:“今日伤我的,原是我的东西,不知叶神仙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瑶溪山上,你从瑶溪山的泥土里取出过一块火玉?当时是你亲手将火玉归还给我,后来我被九巍山的弟子追杀入斑竹林的阵法中,命悬一线之际被你救回去了,可你救我时我已晕倒,火玉落在林内不知所踪,至今未能找到……”
她抿了抿嘴继续道:“今日乙清宗的十几个女弟子入院见我是妖便想欺负我,结果为首那人拿出火玉放火烧我,正是我曾丢失在斑竹林的那个,我不知我的东西怎么会到她的手中,不过……既然人家能伤我,也怪我技不如人吧,唉……”
叶上离上完了药,重新将衣服盖在了钟花道的腿上道:“两个时辰内不能随意动弹,卿卿姑娘好好休息,晚间我再来看你。”
钟花道愣了愣,抬头看他站起来,然后这人就这么转身走了。
那她方才演的那些,想故意引他提起,再趁机说到火玉,好叫他为自己撑腰出气拿回东西的,都是白做了?
叶上离说走,当真就出了钟花道的房间,还贴心地为她关上了房门,钟花道看着紧闭的房门,眨了眨眼,重新趴回了床上,心中有些烦躁,可她也在乎自己的腿能否养好,于是不敢乱动,只能侧躺着,闭上眼睡觉。
叶上离从钟花道的房中出来,立在屋顶的仙鹤连忙飞下,落至他的身旁。
叶上离这才有空看向院中,兰花坏了两盆,一盆当是仙鹤的杰作,于是他伸手点了点仙鹤头顶,仙鹤低鸣一声,往旁边跳了跳,跟着叶上离出了小院。
仙鹤侧过身,抖了抖翅膀,绕着叶上离转了好几圈,又昂起脖子叫了两声,叶上离脚下停顿,眼眸半垂,身侧小院外墙旁的竹叶随风沙沙作响,几片绿叶飘在空中,纷乱地飞舞。
叶上离侧头看去,一片竹叶晃过眼前,脑海中突然闪过之前在斑竹林内,他躺在林中靠椅上小憩,钟花道首化人形,变回原样时,身穿一身雪海宫的梨花白裙,小心翼翼趴在他的靠椅边,那张脸近在咫尺,噘着嘴吹开他唇上那片青叶的样子。
“我自知晓,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伸手抓住了空中飞叶,叶上离的心口忽而漏了一拍。
第37章 讨好
赖云伤了人之后, 领着师妹们从万书殿的霖竹斋一路跑出,等跑到了百雀殿才松了口气,身后的师妹各个脸色如土,走在最后面的还用嗔怪的眼神看着她, 嘀咕了一句:“说是能看见容倾君,我才逃了修炼课偷偷跑出来的,现下好了, 没看见容倾君,还伤了今日入山的客人,这可怎么办啊……”
“喂!你在后面嘀咕什么呢?”赖云瞥她,那女弟子抿嘴不说话, 心里憋闷得慌, 可又不是谁都有赖云那般背景的,她与岳宗主沾亲带故的,又是乌长老亲收的弟子, 在乙清宗的地位本就很高, 身后还有那般大的靠山,她怎么会有事儿?
只有她们这些跟过来的弟子们,最后倒成了出手伤人的那个。
女弟子一跺脚, 拉着身边几人就走了,赖云见她走了只在后头喂了一句, 却也没追过去, 她哼了一声, 有些气恼地扯着袖摆上钩花的穗子道:“我分明是好心, 你们还不领情!普天之下修道五派,谁的衣服是红的呀?!怕什么得罪人,依我看,那女妖就是偷偷进来见世面的。”
“赖师姐!”一直跟着赖云的女弟子听她这么说,不禁皱眉,她家中不富裕,险些被家里人卖去做奴仆了,要不是乌长老路过救济,她也不会有命活着来到乙清宗,拜了器修的山门。家中无背景的人,在这几万人的门派中,便只有巴结别人的份儿,她一直跟着赖云,知晓她虽刁蛮任性,却本性不坏,今日做事的确过分了点儿,还是收敛锋芒,才不会祸及他人。
“赖师姐,依我看此事我们还得主动与师父去说,不过说起来,可不能据实已报,索性那女妖的确伤了我乙清宗两盆灵山兰花,便算是小小惩戒,免得她主人找上门了,我们便不占理了。”女弟子说罢,赖云想了想,点头便依她的话,然后扯着她的袖子有些埋怨又有些亲昵道:“素素,我平日对你这么好,等会儿到了师父跟前,你可得为我多说好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赖师姐最好了。”素素说罢,心中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