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并非认定目星就是害得他们师兄弟都消失的罪魁祸首,只是想要诈一诈对方,结果把人欺负哭了,李师弟也不太好意思,目星的为人,在仙风雪海宫他们也看得很清楚,只是疑惑于心中生根,难免将人想坏。
目星哭后,李师弟被徐薇推过去给她道歉,当时詹溯从外归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瞥了李师弟一眼,也没给李师弟道歉的机会,拉着目星便回了房间。
当日,李师弟也失踪了。
正因为李师弟失踪,才让苏定觉得他们四名师兄弟消失,与目星有关,但这也只是怀疑,甚至是没有根据的怀疑,目星依旧是那个目星,她丝毫没有染上半分血腥气。
叶上离听了这些,一片落日余晖撒在了他的肩上,将纯白的衣服染上了几分浅红色,叶上离静了许久也没有举动,徐薇等人也大气不敢出,半晌之后才听见叶上离说:“几个消失的弟子,你们再派人多加打探,看看能否有消息,如若真的找不到了……便联系他们的家人,处理身后事。”
说完这话,叶上离又顿了顿,道:“捕风捉影虽不可行,但需知,起风风自何处,捉影影从何人,你们,自行定夺吧。”
说罢这话,叶上离便走了,徐薇本想跟过去,却被苏定拉住,她回头看了苏定一眼,苏定微微皱眉,对她道:“徐师姐,你可觉得……宫主今日怪怪的?”
“是啊,以往我见宫主时,凡是他所到之处,皆有冷莲灵气幽幽缠绕,轻嗅一口都心旷神怡,如一脚踏入仙境的半仙,今日我再见宫主,怎得灵气全收,自然外放的那些也微薄难寻,且不知为何,总觉得似是染上了凡尘浊气一般。”又一名弟子道。
徐薇白了他们俩一眼,解释道:“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宫主在练守心丹,必然是与钟山主……双修了,钟山主的修道之法奇特,与咱们宫主大不相同,两者相合,必受影响,我今日看见钟山主,还觉得她仙了不少呢。”
徐薇说罢,又听一名年轻的小师弟道:“可我听人说……修道者唯有劫难将至,才会自敛灵气,以免锋芒外露,招惹……”
那小师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定捂住了嘴,徐薇听见这话,浑身一颤,她顿了顿,忽而想起来去年叶上离于宫中身体频频不适,修炼甚至呕血这种事,她的手一抖,捧在手上本要送去给元翎霄的绢布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上面的字迹赫然显出。
众弟子看向绢布上的字,字迹飘逸洒脱,极尽风骨,几句话几乎算是一笔连下浑然天成,即便是当世最有名的书法大家也未必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只是绢布上的内容,却叫在场的仙风雪海宫弟子如遭雷劈,久久不得回神。
“宫主……他不要、不要雪海宫了?”年纪最小的那个说话总是口无遮拦,却往往一针见血,苏定因为过度震惊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再度覆盖了上去,这回用力之大,险些将人闷死。
徐薇匆忙将绢布捡起叠成一小块儿攥在手中,只是这块布已不是先前那块布,若说给元翎霄带去‘惩罚’让徐薇捧着绢布的手心微微发烫的话,那此刻的绢布,几乎就要将她的手骨烧穿了。
众多弟子没有勇气追过去问叶上离为什么,可又隐隐猜到了一些缘由,从未与叶上离有过接触的几名弟子就更是不知所措。
几名仙风雪海宫的弟子离开了碧水潭旁的竹丛边,就像方才这里什么也未发生,如若这消息传出迹云山,无需三日,整个儿修道界都将为之动荡。叶上离当仙风雪海宫的宫主,大约有三十多年了,这三十多年来,他几乎日进一阶,刚当上仙风雪海宫宫主的他还未到二十岁,便已经是大境界的道行,叫诸多修道者仰望不及。
也有修道界的人说,叶上离当是这百年之内,首个渡劫成仙的天选之人,或许再过一个百年,也未有人能赶上他一半,便是这样的人,将不擅长与其他修道门派联系,弟子日渐少数的仙风雪海宫撑了起来,天下修道者,皆不敢来犯,他若不当这个宫主,仙风雪海宫将来又当何去何从?
趴在碧水潭另一头草丛里的人心脏几乎要破胸而出,直到他再也感受不到周围修道者的气息了,才敢慢慢从草中坐起,愣愣地盯着自己穿了一半,方才从狐族那儿偷来的外裤,还未完全消化令人震惊的消息。
陈源没地方住,只能自己随便找地方凑合着,这块草坪是他每日换衣服会来的地方,一来草丛深,只要蹲下便无人能看见,二来临近水,他换下衣服还可以顺手洗了,所以方才,是他先一步到了这处,蹲下脱了裤子准备换干净衣裳的时候,叶上离与众人到了。
他看见叶上离的身影立刻就趴了下来,起先是害怕被人发现他在换衣服,会羞耻,可后来却听到了叶上离他们谈话的全部内容。
也包括后面,仙风雪海宫的弟子说的那句叶上离不当仙风雪海宫宫主这件事儿。
陈源确定,叶上离看见他了,那人在转身将手中绢布交出去之前,瞥了一眼草丛,几乎与他对上了视线,不过他依旧这么做了,是否表明,他也不想隐瞒天下,就让世人知晓,他从此以后,将与仙风雪海宫再无瓜葛?
陈源猛地回神,连忙穿上裤子起身朝钟花道所住的院子那边跑,跑到一半又觉得不妥,说不定钟花道早就知晓叶上离为了她抛下了整个儿雪海宫,他此番过去,算是什么?
陈源一跺脚,恰好看见另一边过来的目星,两人碰面,熟人般地点了点头,目星天真,还上前与陈源打招呼,说了些话,陈源一愣,突然想起来,如若他将这件事告诉目星,再让目星去告诉钟花道,钟花道若知晓,也不会怪目星,不知晓,也正好传到了消息。
于是陈源对目星笑了笑,伸手抓着她的手腕道:“许久不见,你随我去另一边叙叙旧,我有话要对你说。”
目星一愣,回头看了詹溯一眼,刚好看见詹溯双眼盯着陈源抓向她的手,眉心紧皱。
陈源见到詹溯,对他颔首:“詹家主。”
陈源打了招呼,便匆匆拉着目星去了一旁。
詹溯定在原地,本想跟过去听听他们究竟有什么事好聊的,却见陈源一脸为难,表情明白地告诉他他不方便去听,目星也不在意,便就这样跟着陈源跑了,两人离詹溯大约五十步远,说的话声音又小,根本叫人听不见。
詹溯便就这样看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原先是一直盯着陈源是否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只是不知陈源说了什么,目星明显惊讶,随后她又笑着点头,朝詹溯的方向看过来,再朝陈源走近了一步,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嘴,不知说了什么,陈源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互动分外扎眼,就像是一根针狠狠刺入了詹溯的心口,詹溯眉尾微微挑起,嘴角抽搐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施力,五指之间飞出的黑烟极其诡异,不过刹那便将身侧的草丛熏得枯萎化灰,光秃秃一片。
手再度攥紧,詹溯想要收回看向两人的双眼,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动气,不可吃醋,不可再……肆意妄为了。
只是这双眼,却始终无法脱离目星的身影,而他心口的位置,也越来越疼,仿佛泡入了醋坛中遍布伤口,一阵阵残喘抽搐,他拼命地压制自己由小小事端而起的强烈情绪,险些就要招架不住,目星回来了。
她与陈源分开时挥了挥手,陈源就站在那儿没再过来了,等目星走到跟前,詹溯的脸犹如木偶般僵硬,勾起了一抹浅笑,眼底却带着几分寒冷:“他方才与你说什么了?”
目星毫无察觉,歪着头对詹溯道:“这是秘密!”
“你与我也有秘密吗?”詹溯一瞬受伤,双眼满是抑制的无措,他伸手牵着目星,抿着嘴角。
目星道:“不是我的秘密,是事关于钟姐姐的秘密,陈源对我的事儿才不在意呢,他只在意钟姐姐,搞不好这回留下来,也是想拜钟姐姐为师呢!”
目星这般说,詹溯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卸了双肩上的僵硬,眉目柔和了一瞬,伸手在目星的头顶上摸了摸:“我们回去吧?”
“嗯!”目星点头,笑着挽上了詹溯的胳膊:“偷偷告诉你,碧水潭里有小鱼,特别好吃,我们晚上抓一条烤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