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赵光停了一会儿,秀莹睁开眼看了一下,猜想是赵光所工作的地方,便又闭上了眼。赵光与老板请了假,并且借了这辆车。
上车后,他告诉秀莹,说先带秀莹去一趟外务处,而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叫秀莹时,却已经开到了他所住的地方。
他住的地方叫桂仁巷,听起来与‘贵人巷’相似,不过这里却没什么贵人,有的只是一些桂圆树,所以这里自然也不是什么气派的地方。房子歪曲八扭地排列着,砖木混合型屋,还有一部分是泥土墙。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赵光所住的地方,居然是一栋五层高的楼房。方圆数十里远极少见这么高的楼,倒显得有点鹤立鸡群的贵气。
赵光住这栋楼的四楼上左边第一间,总共的面积六十个平米都不到。房子分成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放的是一张床及箱柜,差不多是杂屋间,中间的是睡的地方,后面则是饭厅厨房与厕所。
进门的时候,他的两个女儿,大的才五岁,小的方才会说话,一个在大笑,一个在大哭,而他的母亲正在做饭。他冲那个笑着的大女儿吼道:“你又把妹妹弄哭了是不是?”
那个大女儿冲他做着鬼脸,又冲妹妹说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让拐子把你拐卖了。”
妹妹没停止哭,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赵光只好招呼秀莹自己将东西放在某处,自己则把小女儿抱了起来。他到后面禀了他母亲,说秀莹回来了。
他母亲是秀莹的四奶奶司氏,从前秀莹家与他们家比邻而居,每每家里没人时,秀莹便到他们家蹭吃蹭喝。司氏一向热情,能干而又善良,秀莹整个童年里,她比秀莹自己的亲奶奶还要亲。
秀莹将东西放好后,也跟去了后厨房,赵光的小女儿的哭声小了很多,他母亲司氏在切菜,他对母亲说道:“把这些全烧了吧,晚上我再去买。饭后我带秀莹去一趟外务处,她护照丢了,得去补办一个。”
他母亲应了声是,动作比起之前更快了。
赵光见秀莹走了过来,忙说道,“咱走前屋去吧,这里油烟重。”
他母亲司氏也回过头来与秀莹说同样的话。秀莹不好却了人家的好意,便又退了回去。
和赵光一起哄了一会儿两个孩子,饭便好了。三菜一汤,普普通通的一餐,但是滋味却是挺美好的。秀莹的饭量本就不大,赵光与他母亲司氏都客气地劝秀莹吃菜。他的大女儿吃饭的时候倒也挺乖巧的,小女儿不知道是不是怕她这个生人,却是一口饭也不肯吃,一个劲儿地盯着秀莹看。
“看了这么久了,认得了没?”赵光问道。
“这也是姐姐,不是坏人,不会拐卖你。”赵光的母亲司氏抱着那小女孩儿,笑了起来。
第2章 伤寒
饭后,赵光带着秀莹去了外务处——即出洋外务管理办事处。今天来这里办理事务的人并不是很多,所以从寻问到照相办理很快就完成了,快到秀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时间尚早,赵光要去还车,所以赵光便让秀莹自己到处走走。秀莹这点倒也是能理解的,毕竟赵光如今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也是要拼尽全力养家糊口了。不像她,现在还是独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
其实在外面这么多年,也并不是没有想过交往一个男朋友,只是秀莹一心只往学业上扑,这种念头很快就草草了事,再没了结果。而家里面其实也是想尽了办法,也给她介绍过,可是秀莹也没有当过一回事。
结果一晃眼,她就过了二十岁了,到了父母拿着刀逼着她要选一个定终身的男人,门槛也定得极底,只要能自食其力,养得活自己,其他的一概不要求。
有一段时间,秀莹常常被父亲与母亲气得偷偷地哭。可是哭也没有用。
也就因为这样,她眼瞎心瞎地过了一段日子。
那是二年前的冬天,学校因为要扩建,所以提前放假,她们这些寄宿生首当其冲,被通知不能呆在学校的。她原本是想自己在外面寻个便宜的住处,顺便找一份工作来做,但是没想到学校将这事也通知了家长,所以没过几天她父母就亲自接她到他们那里去。
秀莹的父亲母亲离秀莹的学校只隔二个镇,他们在当地的一间印刷厂里面工作。父亲是印刷工人,母亲则是那间工厂里面食堂里的帮厨。其实秀莹与父亲母亲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当然除了谈秀莹的婚姻大事的时候。
刚去那几天秀莹幸福了几天,毕竟就这么一个孩子,虽然没有溺爱,但是应该有的宠爱还是不少的。首先就拿秀莹的母亲来讲,大半年没见着女儿,她拿手的几个秀莹爱吃的菜,基本是见天一个变。
几天后,秀莹清早醒来坐在桌前等早餐时,母亲就吞吐着想跟她说什么。秀莹见这样子自然就缩了手装傻,然而母亲最终还是说了。
“你三姨婆的小女儿给你说了户人家……”
秀莹有些慌忙地找借口:“妈,人家还念书呢。您也在国外呆了这么些年了,多少……”
“呆多少年也是外国,咱们根儿上总归不是这里的,早晚是要叶落归根。再说人家外国再开放,也得要结婚生孩子。”
秀莹答道:“可是人家的父母不会在人家还在求学阶段催这些。”
她母亲又说:“你要念书,结了婚以后你爱念多少有多少,到时候都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只要你一天没结婚,就是我们一天的责任。”
“我不要你们负这个责任。”
“可是你不结婚别人不光要骂你,连我们都得要一起骂。我们生你养你,难道是为了要一辈子听这些难听的话来的?你爹总在我跟前叨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初为了你,我们都没多养一个孩子,就将你视为咱们家的香火,你不能让咱们老赵家的香火断在你手上……”
话越说便越长,母亲便哭了起来。
秀莹是记得的,在她十岁的时候。母亲曾经肚子里有过一个男婴,后来却因为秀莹的不小心,让那个男婴没能保住,并且还让秀莹的母亲落了个终身不能生养的大毛病。
因为不能再生养,秀莹的母亲那一段时间抑郁过。家族当中有些人甚至还拿这事,让父亲以七出不能给家中留香火为由将母亲休了。若不是后来遇上父亲的友人拉他出国,也许如今秀莹根本不会有念书的机会,以她这个年岁,早就嫁作她人妇,甚至生养几个孩子了。
那是一段黑暗的日子,也是他们三个人生命当中的一道伤口。而原凶正是秀莹,这一点她无从辩解。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父亲会拿这件事去刺激她的母亲。
也就是这样秀莹妥协了,她接了那个所谓的表姨的电话。电话里面她那位表姨以情动人,挖空了心思劝解秀莹,说女人得早嫁的好处,说不嫁晚嫁人的坏处,秀莹表示她并不算老,若是在国外再过个十来岁都不算老。她那位表姨又循循渐进,问秀莹:“难道你不觉得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空虚寂寞冷?”
秀莹回答道:“空虚寂寞冷这五个字,是说给那些结了婚而没被丈夫疼爱的妇人的吧?用在我的身上好像怎么都不称,毕竟我未曾结婚,亦不懂得这些。我如今还在念书,况古人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么多的东西围着我,就更不会对这五个字有所理解和感觉了。”
“表姨,我既然接了您的电话,咱们便打开天窗来说吧,你既说通了我父母,那便也说通我吧,那徐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么值得你最近忙活着给我父亲与母亲打国际电话?”
她表现得十分地冷情,像个商人一般将自己的婚姻视作买卖,对家的一五一十无所不问。正好她在国外念的也是经济管理,既然不能自主自己的情感,那么还谈什么感情。
她那个表姨被秀莹一通问候问得一愣一愣的,毕竟多年不见,况且秀莹的母亲一向都是一幅挺和气好欺负的样子,再加上秀莹的母亲又一直没说过秀莹的性情,所以她就自以为是地以为秀莹再怎么出挑,也左不过比她母亲强一点点,却不曾想秀莹却是这般的厉害,于是转头不知道又对秀莹的母亲说了些什么,又惹得秀莹的母亲对秀莹一通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