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岑先生啊。”崔忱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她背着双手,迈着小步子哒哒地走近。
陈褚卫眼底晦涩不明,他上手就拉过崔忱烟,蹙着眉问:“你跟踪我?”
崔忱烟一把拂开他的手,“注意言辞。”她微微仰头,笑着看岑潇:“岑先生,你认识我吗?”
岑潇看着两人动作,略挑了挑眉,他没理陈褚卫带着警告的颜色,颔首回应道:“崔小姐。”
崔忱烟啊了一声,“岑先生看起来知道我啊。”
岑潇也没说是,只看着陈褚卫道:“听陈大人提过。”
陈褚卫冷笑,他提个鬼。看着两个人胡诌,他无端地就气不打一处来。
“是吗。”崔忱烟也笑,又说:“岑先生,你看起来很面善。”
岑潇眉间笑意敛了几分:“崔小姐谬赞了。”他望了望走远的梁傲,退开一步道:“抱歉,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自便。”
陈褚卫双手抱胸,“怎么,崔大小姐又来瞻仰岑先生了。”
崔忱烟冷笑:“彼此彼此。”
两人又是一番大眼瞪小眼,然后扭头各走各的。
天也几近傍晚,士兵们搭了大台,燃起篝火,靖文帝挨个赞扬了一番又评出了拔得头筹的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还不想回去?”陈褚卫看着崔忱烟,她视线时不时就落在了岑潇身上,又时不时地东看西看。
“回去干嘛?”崔忱烟梗着脖子,一张小脸被映得通红,“我还有事呢。”
黑暗中有人疾驰而来。
“来了!”崔忱烟猛地说道。
谢舟喻独自策马而来,他脸是一贯的冷淡,只见他勒住缰绳,马儿头颅高高扬起,前蹄挥舞在空中。
“臣谢舟喻,拜见陛下。”
第49章 刺杀之局
“这么两天,去哪了?”靖文帝高坐着,他瞥了眼跪着的谢舟喻,声音低沉。
谢舟喻拱手埋着头,恭敬应答:“回陛下,是臣的一点私事。”
靖文帝扯了扯嘴角,“私事?”
夜风吹拂,即使燃着篝火,也带了凉意,风并不大,只吹得人的袖口微微摆动,吹得发丝轻轻扬起。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私事。”他看了眼夏勋,就见夏勋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带上来。许岁安走在前头,后面两个人做着押解的姿势。
谢舟喻眼里闪过无奈,他微微抿唇道:“陛下明察。”
许岁安也跟着跪到他旁边,站在一旁的众人已经傻了眼,岑潇却是打量着许岁安,探究的神情一扫而过。
“民女许岁安,拜见陛下。”
靖文帝往后靠了靠,有些慵懒,他微微垂着眼皮,一张脸半隐在阴影下,实是看不出喜怒来。
“抬头我瞧瞧。”他声音温和了些许,只是眉间仍然带着凌厉。
许岁安本只露出个黑黑头顶,白嫩下巴,听到靖文帝的话,她微微抬头,目光毫无躲闪,径直望向他眼底。
靖文帝是上位者,安坐帝位二十来年,威严自不必说。许岁安对着他,也没有半点怯懦,他忽的笑了笑,这瞧着倒不是个好拿捏的。
“模样倒是生得好。”他看着谢舟喻,面色如常。
一旁的梁谌却是愕然了,他怔怔地望着那个脊背挺得笔直的人,侧脸在火光下冷峻非常。
谢舟喻有了心悦之人。
“陛下。”谢舟喻顿了顿,迎上他的目光,神色肃然,带着几分固执笃定,“岁安——”
靖文帝突然抬手,他打断他的话,盯着许岁安问:“他为你做什么了?”
许岁安知道靖文帝的意思,她几乎是未加思索,声音比往常轻了几分答道:“望陛下开恩,是民女考虑不周。”
“朕问,他为你做了什么?”靖文帝似笑非笑。
众人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谢家在京城跟朝堂都是说得上话的,谢舟喻作为谢三公子,确实也有些分量,只是陛下这边瞧着,不像是看着一个臣子之子,更像是审问犯人。
谢舟喻直接握住了许岁安的手,他手下用了劲,许岁安有些疼,她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笑意,娇娇悄悄,像是在撒娇。
“陛下,是臣无能,没能及早追得姑娘芳心。思及此,每每茶饭不思,这才出了京。”他说这话时眉眼是从来没有过的柔和,眼角眉梢都流露着纵容。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瞧着不食烟火,石头似的谢三公子也能说出这种话,太酸了。
“哦?”靖文帝微微坐直了身子,他来了几分兴致,正要开口说话,忽的从周围飞出来一批黑衣人,个个手持兵器,直冲了靖文帝而去。
“保护陛下!”夏勋吓得脸色都白了,他双手张开挡在了靖文帝身前,颤颤巍巍地扯着嗓子喊。
“啊——”
场内登时乱成了一锅粥,官员女眷俱都四处逃散,却不想从外围开始,已经里里外外围了几批人,直将围场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出不去。
这时不知是谁抄翻了篝火,火星四溅,瞬间燃着了最近的帐篷,一阵尖叫声和噼里啪啦的火烧声响起。
陈褚卫也抽出佩剑护在了靖文帝身侧,他剑法凌厉,一边挡着来人的围攻,一边冲着四周喊:“守卫呢!”
梁傲负责了此次春猎,士兵守卫都是他亲调的,陈褚卫也只带了一队人马,现下混打在一起,实在寡不敌众。
“刺啦——”
一道道鲜血在半空扬起,坠落至地,直接渗透在草坪里。暗红色一大片一大片地,受伤的将士们还在浴血抗敌,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连突破口都打不开。
局势初始,许岁安便跟谢舟喻分开,她带着崔忱烟退到了暗处,而谢舟喻不知去向。
“咕噜噜——”
一阵车轱辘的声音响起,一架架木车驶了过来。靖文帝这才慌了神,那车上载的不是别的,全是□□。
陈褚卫一看心头猛一跳,我他娘的。
他挥着剑,一边护着靖文帝,一边找着岑潇的身影。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岑潇怪不得要找他来,是怕玩脱了收不了场,可他到底要什么?
“再动一下,就一起去见阎王。”岑潇的声音从黑衣人后方传来,他一手放在腰间,一手背在身后,嘴角仍挂着笑,仿若闲庭信步。
陈褚卫喘着粗气,鲜血顺着他剑尖嘀嗒嘀嗒流到了地面上。靖文帝跟夏勋在他后头,此刻他青筋暴起,眼里是不可抑制的怒火。
“岑潇!”他怒喝一声。
岑潇笑了笑,恭恭敬敬半躬了身子,唤了一声陛下。
“你好大的胆子!”他实在没想到会有人给他来这样一招,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陈褚卫也抿着唇不说话,他扫视了四周一眼,所有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方才混战,他来不及反应,提着剑就冲了上去,现下去找崔忱烟,哪里还能看见什么人,但他也没多想,她的能力足以自保。
只是,谢舟喻呢?
靖文帝可没什么心思想谢舟喻,他死死盯着岑潇,头发已然有些凌乱,一身衣衫也皱褶不堪。
岑潇拍了拍手,一个黑衣人举着火把走近了些,重新点燃一个小火堆。他搓了搓双手,就近拷了一会,温和一笑:“陛下看起来倒是恼得紧。”
靖文帝岂止是恼,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他岑潇是谁,能有能耐调动这么多人?连梁傲都不见踪影,他是奉了他的命,还是控制住了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靖文帝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岑潇扭头,朝着靖文帝走近。他皮肤很白,是泛着冷光的白。
陈褚卫紧了紧剑柄,他语气不变,只是眼里利光像是刀刃,狠狠指向了岑潇。
“岑潇。”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岑潇看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他眉眼温柔:“嘘。”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火堆燃烧的声音,风在这时也停了,冷汗顺着额头流到了下巴,又流到脖颈。夏勋咽了咽口水,有些分不清现下的情势。
“陛下这么些年,一点都没有老。”岑潇将视线落在靖文帝脸上,他打量了一眼,颇为赞叹地点了点头。
这么些年。
靖文帝脸色难看,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沉沉道:“什么意思?”
岑潇移开目光,踱步往旁边走,漫不经心道:“看来陛下不记得我了。”
“也是,您都没见过我。”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