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栎和沈先准备走了,与众人告辞。
孟婆忙喊住两人,问扈栎:“那个老人的心都沉在孙子出事的伤痛里拔不出来,根本不愿听别人的安慰,很难说服,你轻轻巧巧几句话就让他愿意交流了,有没有什么诀窍可以传给姐姐我啊?”
扈栎笑了笑:“没有什么诀窍,只是感同身受而已。”当年妹妹的事也一样让全家很痛苦,都恨不能以身代替。
孟婆垂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这就是同理心。”
黑白无常没听过这个名词,都面带疑惑地望向孟婆,异口同声地问:“同理心?”
话是脱口而出的,没过脑子,等说出口了两位无常爷知道不好了,自己这是送上门给孟婆教训啊!
孟婆很有些鄙夷这两位不肯学习新知识的爷,挥着手道:“同理心都不知道!简单地说就是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感情代入,将心比心。唉!这是心理学的范畴了。你们这两只知道用电脑打游戏的爷根本就不懂这些。”
黑白无常二位被孟婆说的惭愧万分。白无常原本惨白的脸上也透出些红晕来,悻悻而笑。黑无常的脸倒是看不出什么,仍然黝黑黝黑的,只是不敢看着孟婆,眼光四处乱瞟,刚好看见了还没走的沈先和扈栎呆立在那里看戏。他那黝黑的脸顿时变得更黑了,像墨一般恨不得将周围都染了。
沈先很不好意思地转开头,不和无常爷们对视。他也很想不看热闹啊,谁知道孟婆教训起人来这么突然啊。
扈栎脸皮比沈先厚多了,冲八爷露齿一笑,略带惊讶和佩服地问孟婆:“孟姐你原来还这么爱学习啊!值得敬佩!”
“我做的这差事就是与这些魂打交道啊,能不多学点东西吗?市场营销啊、统计学啊、心理学啊、社会学啊……不说别的,就光心理学又细分了很多啊,这些我都得学啊。学无止境啊!这有助于我能更好地完成我的工作!”孟婆说起来头头是道,“你还真别说,这些凡人总结的东西还真是有用,学会了这些,工作感觉比以前好做多了。”
耳朵内被塞满了孟婆的谆谆教诲,黑白无常二位就更觉得无地自容了,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孟婆仍在语重心长地教育:“让你们平时多看看书,多学学东西,一个两个都不肯,都懒得跟那什么一样。与时俱进的学习新知识,懂不懂?你们俩就知道玩电脑,打游戏。打游戏多浪费时间啊!”孟婆还是刚才那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嘴里絮叨着这些话语,这情形看上去真像是家里的老封君正在痛心疾首地教训自己两只知玩乐不思学习的不成器儿孙辈。
黑白无常见事情了结了,热闹也看完了,自己的热闹也被看过了,趁着孟婆换气的当口连体婴般招呼扈栎和沈先:“你们不是要走了吗?我们送送你们。”
被当作挡箭牌的二人:“……”
溜了溜了!
黑白无常一人一边拖着挡箭牌二人组就走了,唯一的区别不过是黑无常仍然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白无常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呵呵的。
留下孟婆在原地爆炸:“你们一个两个的太不上进了!”
扈栎和沈先回到酒湖边那个偏僻的亲水栈道上。
扈栎惜墨如金地开口:“我想那条黑蛟的事我可以也去查查,如果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这事情有些巧合了。
当年妹妹的事情有蛟龙族的参与,如今有一条黑蛟出现在事发之地兴风作浪,黑蛟出现之时,佘城也同时出现攻击白瑁。几件事交织在一起,扈栎也不由得不多想一些了。
沈先颇带感激地说:“好的,谢谢,我会跟你互通有无的。黑蛟作恶之事,我也一定会上报的,到时天庭会有决断的。”
沈先有些费解:在天道如此偏爱人族的情况下,那条黑蛟如何还敢如此肆无忌惮地随意戕害人命。
第53章
黑蛟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了,此时他变成了人形,正在跪在冰冷的青砖上,承受疾风骤雨般的怒火。
地上杯盘狼藉,破桌碎椅,到处是碎片。
黑蛟的头顶还有东西不时砸来,伴随着主位上那位老爷子怒气冲冲的话语:“我让你去之前跟你怎么交代的?让你一定要隐藏踪迹!隐藏踪迹懂不懂!一定要不让他人知道。你做到了吗?做到了吗?你瞧瞧你做的什么事,将那里搅得一团糟,居然还杀了个孩子,我们族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你心里没有数吗?”
老爷子已经气急了,嘴里冒出了一连串的脏话,劈手拎过一张镶着大理石的酸枝木太师椅就向地上跪着的黑蛟砸过去。
站在角落里的一个黑衣年轻人看着空中的太师椅瑟缩了一下。
这把椅子分量可不轻!被砸中了一定很疼。
黑蛟根本就不敢动,只能硬生生地挨这一记。太师椅砸中他的头顶,蹦跳着掉下来,顺便狠狠地刮了一下他肩膀。鲜血直接从黑发间流下,滑过苍白的脸颊,从下巴处汇成一线落在衣上、地上,瞬间就打湿了衣衫,在地上留下一滩鲜血。
老爷子还在暴怒着蹦出串串脏话,句句不带重样的。角落里的年轻人很有些佩服那位老爷子的词汇量,于是更加努力把自己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没人能看见自己。光听着这些话,年轻人都觉得自己已经无地自容了。
一位俏丽的侍婢诚惶诚恐地端来一杯茶,战战兢兢地站在老爷子身边不敢动。
老爷子劈手夺来,一顿臭骂:“我是会吃了你还是会杀了你啊?抖成这个样子,端个茶都不会!下去下去。”
侍婢如蒙大赦,恭敬地行礼,弯着腰倒退着出去,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摔了个仰倒。她畏惧地爬了几次,才打着颤的翻身跪在地上,膝行着退出门外,在地上留下一道湿湿的印记。
老爷子看得更来气了:“不入流的东西!”刚到嘴边的茶杯随便抿了一口,又向跪在地上的黑蛟砸过去。
茶杯不偏不倚的砸在黑蛟额头,碎成几瓣,锋利的切口又顺便在黑蛟额上划了几个口子。黑蛟望着地上那滩还在扩大的鲜血,强硬的回嘴:“我已经设了结界了,应该不会有谁会发现。再说谁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进的结界,说不定就是那孩子命数。而且,我至少已经知道你要找的那个大妖被封印在哪里了,我完成你的交待了。”
老爷子怒极反笑:“嗬哟,你还有理了!我要是需要你这样的交待,我早八百年就派人去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隐匿踪迹,不要再和佘家那个混帐东西有联系,你做到了吗?你就是活生生地留下把柄给人抓啊!”老爷子转头四顾,除了身下这张椅子,他的周围已经没有东西可砸了,一串脏话又脱口而出,骂了好一阵后,暴跳如雷地吼道:“把这个混帐东西关到天机台去。”
黑蛟脸色大变。
天机台干旱无比,而且每日会降下三道火焚,最重要的是一旦关入天机台,除非死亡否则再也不能放出,永生永世受火焚之苦,这对于出身水族的蛟族而言不啻是最大的酷刑。
门外立刻来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拖起黑蛟就往外走,黑蛟很不甘心,挣扎着大喊:“爷爷,你不能这样对你孙子。我明明没有做错,你怎么能如此罚我!我是你亲孙子,你的亲孙子,你怎么下得了这样的手?”
老爷子骂了句经典又大众的脏话,冷冰冰地吐出话语:“我连唯一的儿子都能软禁了,还能舍不得关你这个孙子?”老爷子又蹦出一串脏字,冷笑:“亲孙子可不止你一个,没了你我还能培养另外一个。”
黑蛟怨毒地看着主位上的老人,又怨毒地瞪了一眼紧紧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年轻人,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弟弟,不是因为有这个另一个选择,自己一定不会落到被关天机台的下场。
“那个卑贱的凡人生的种能有什么用,你会后悔的!”黑蛟怒吼着被拖了出去,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年轻人将身体紧紧蜷缩在角落里,根本不看任何人,只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主位上的爷爷瞪着眼睛向角落里的年轻人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年轻人知道是在喊自己,因为这个屋子里就没有旁的人了,他不敢不去,磨磨蹭蹭地挪到老爷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