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刚走到门口,另一个留下的家丁拦住了流觞,“流觞先生,王爷交代过,若是您回来了,去一趟书房。王爷有事找您商议。”
流觞微微颔首,温声道谢:“好,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流觞说完转头看曲小檀,本想交代几句,却见人趁他说话的空档,已经拉着镜心直接走了。
唉……
流觞心中一叹,无奈地摇了摇头,往八王爷的书房去。
*
曲小檀回到住处没多久,就迎来了墨连城。
彼时,曲小檀正坐在屋外的长廊上,双手捧着冒腾着白气的茶杯,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玫瑰花,不知在想什么。
墨连城匆匆赶来时,便见曲小檀这副模样,一时间停下脚步,沉默地望着她。
虽不知流觞与檀儿之间发生了什么,致使她这般模样,但不妨碍墨连城对流觞的不喜更上一层次。
本来这几日,随着‘曲小檀’对流觞越发亲近,墨连城对流觞的不喜就攀升到了极点。而今,看着曲小檀这般落寞神伤的模样,墨连城不由握紧拳头。
他不明白,为何有人能得到这么好的真心,却这般不珍惜?若是他……
墨连城垂下眼帘,细长的鸦羽轻颤,天边的余光照下来,在他的眼下投出一片阴翳。
长风穿过,携裹着几分凉薄,树叶沙沙作响,空中青丝微漾,衣袂飘飘。
静立半晌,见曲小檀还是一动不动的,墨连城解下身上的披风,走近前去,轻声唤道:“檀儿。”
声音不似往昔般清冷且带着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而是带着几分暖意温柔,如冬雪融化,万物化春。
曲小檀听见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转,眼含迷惘地看向声源。还未待她看清来人,便觉身上一暖,熟悉而陌生的温暖,隔着衣服从双肩上渗透过来。
“风大,披上吧。”
迷惘散去,曲小檀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很熟悉。张口轻唤:“王爷。”
墨连城应道:“嗯。”
一开口,曲小檀才发现嘴有些干,便把手里捧着的茶杯往嘴边送。不知她发了多久的呆,茶水早就不冒热气了,握在手里,甚至感到冰凉。
不过,她也不在意。
却不想曲小檀刚送到嘴边,就被墨连城抽走。
嗯?
曲小檀疑惑地看着在一旁坐下的墨连城。墨连城只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两字:“凉了。”
“啊?”曲小檀先是一愣,继而心中一暖,笑道:“没关系的,奴婢身体好着呢!”
墨连城不语,只神色淡淡地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默默地被看了几分钟,曲小檀被心里不由发毛,忍不住摸了摸脸。
她脸上没啥脏东西吧?
“给。”
见墨连城又把茶杯递回来,曲小檀不明所以地接过来,触碰到杯壁上传来的温度,一怔,定睛一看,只见其上氤氲着白雾。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墨连城。
弯弯的睫毛,又黑又长,比之女生还甚。精致的不像话的眉眼,自带几分清冷矜贵。明明不同于记忆里那个总是气质温柔,眼睛十分明亮赤忱,看她时总是带着几抹羞涩的男子。
可此刻,两人的身影竟是意外地重合在一起。
曲小檀一阵恍惚,前世今生的记忆交叠,让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不由自主地轻声唤道:“连城。”
墨连城一愣,猝不及防地撞入曲小檀温柔缱绻的目光。心中一阵惊喜,难道檀儿也是喜欢自己的?
思至此,嘴角的笑意逐渐蔓延开来,向来清冷的眉眼染上几分喜意,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曲小檀回过神,看到他这副模样:……
眼睛不自在地瞥向别处,避过他的目光。
完球了!她刚刚好像一不小心把人撩了()
“檀儿,”墨连城顿了顿,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想,他还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随即墨连城苦笑,心道:自母妃离去后,自己好像从未再这般患得患失过。
“你与流觞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见流觞的名字,曲小檀心中一片复杂。
最开始时,她以为‘墨连城’是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才对她好,虽心有芥蒂,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沉沦下去一些。后来知道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别人,虽然那也是另一个自己,但她却也真的难过。
曲小檀唯一庆幸的是,自己陷得不深。不过,真的好想揍对方一顿啊ヽ(‘⌒メ)ノ
话说回来,自恢复前世记忆后,自己竟然没有想到找机会揍人,实在太亏了!
墨连城问完后,久久不见曲小檀回答,只见她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先是怒意满满,接而咬牙切齿,最后攥紧拳头,一副亏大了的样子,甚是精彩。
而后,墨连城便听曲小檀喃喃道:“早知道,我想起来的时候,就应该揍他一顿。”
那个时候,他对自己理亏,应当不会还手。错过了好时机,真是亏大发了!呜~
虽然听不懂曲小檀的意思,也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矛盾,但墨连城心中松了口气。
他隐隐觉得眼前的檀儿与前几天是不一样的。
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却令他这几天的不愉都烟消云散了。
*
天光逐渐暗淡,屋内掌起了灯,照亮一室明亮。
流觞静坐着,面前摆着一副棋盘,两边摆着不同颜色的棋子。他正与自己对弈,偶尔端起茶杯,品一口香茗,看上去好不悠闲自在。
他已经在这等了墨连城许久了。
流觞倒不心急,也不忐忑。
依着他对自己的了解,他大概知道墨连城心中有气,是有几分把他晾在这的意思。不过,他知晓墨连城更多的心思主要在曲小檀那。
估计此时,八王爷便在曲小檀那。
不知过了多久,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各占了半壁江山,时而跳跃的烛火,发出“呲呲”的响声,在墙上投出欣长的身影。
“先生倒是好雅兴,竟是在此与自己对弈。”
流觞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王爷。”看墨连城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棋盘上,便道:“在下只是一时兴起。逾礼之处,还妄王爷见谅。”
墨连城眼含探究地打量着流觞:为何他的棋风与本王的如此相似?
再想起往日流觞时不时能猜中他心中所想。墨连城忍不住拧眉,这人究竟是谁?
也罢,只要流觞还在八王府一日,他总能知道的。
墨连城微微颔首,抬手虚扶起流觞,笑道:“先生不必拘礼,是本王让你久等了。”
流觞抬起头,暗暗打量墨连城,发现他之前对自己的敌意少了不少。大概猜到应是曲小檀做了什么。
墨连城绕过他,坐到棋盘对面,看了一眼棋面,赞道:“不想先生有此棋艺,不妨与本王手谈一局?”
“恭敬不如从命。”流觞从善如流。
两人将棋盘收拾了一番,便直接开始对弈。
墨连城一手举着棋子,仔细思量下在何处,一边道:“今日永夜国使者已到达京城,明日,父皇便会设宴,为其接风。到时,先生随本王一同前往吧。”
流觞道:“是。”
“对了,”墨连城忽而想起,“昨日,我们已然确认独孤嫣此胎有异,先生可想好如何破解之法?”
流觞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竹:“在下已有思绪,不过,光是龙胎,还不足以扳倒贵妃,还需等些时日。”
墨连城眉梢微挑,同样笑道:“那本王就静候先生佳音了。”
**
夜幕沉沉,月朗星稀。
华灯初掌,晚风抚来,烛火摇曳,珠帘浮动。寂寂夜色中,传来一声呢喃细语,平添几分寂寥。
“檀儿啊檀儿,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望着窗外泠泠月色,树影斑驳,映在墨奕怀的脸上,让人难辨其神色。
缓缓阖上眼帘,以手扶额,轻轻揉着眉头,难掩其眉宇间的疲惫之色。泠泠月色倾洒,平空渲染出几分萧索孤寥。
这几日从八王府那得来的消息,全是“曲檀儿近日来,十分亲近谋士流觞”的消息,今日又传来“流觞携曲檀儿出府踏青”的消息……
真的,听到这些消息时,墨奕怀恨不得直接上门,掐死那个叫流觞的谋士(▼へ▼メ)
虽心中当真是妒意难忍,但最为伤人的,还是檀儿的态度。墨奕怀实在想不明白,难道那日两人的约定,只是一场幻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