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昶正和露珠在兴头上,那里料想到正在逼近的危机。
第42章
杜氏一路哭嚎,那架势是要把此事闹到阖府皆知,等到了那小院里她怕惊动了里面的人,让李昶先跑了,反而噤了声,及至奔入屋中,冲入偏房里,看见床上滚在一起的男女,她才又大声嚎叫起来,“老天爷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亏我一心待她,她竟公然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这府里的脸面今日都让这狐狸精给葬送了。”起兴了这么一句后,她又指着帐子里的露珠骂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待你的,这满屋子的人可都是有目共睹的,我自问待你一直不薄,前些日子你说你身子不舒服,我不让你在前头伺候,拨了这个小院子给你养病,不想你竟然勾引老爷,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你这黑心烂肝的奴才……”
杜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身后的仆妇们递眼色,众人会意,七手八脚上前去按住露珠,扯头发的,拧皮肉的,甚至还有人手心里藏了绣花针,专门挑肉/嫩的地方在那露珠身上一顿乱扎,露珠又是哭又是求饶又是去求李昶救命,李昶纵使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在朝堂上应对自如,一时也被这架势弄懵了,屋子里那么多人,匆忙间他下意识地先掰开露珠的手,提了自己的裤子,又急急穿上外袍,下了地连鞋子也顾不上找来穿,衣衫不整的他只想离开这乱糟糟的鬼地方,这个节骨眼上,杜氏当然不会让他就这么走了,只见杜氏匍匐上前,一把抱着他的腿,放声哭了起来,“老爷想要养小妾,怎么不明说呢?如此行径以后可让妾身怎么做人呢?今日这情景不光是被珍儿看到了,也被珍儿说给了老太太身边的妈妈知道了,如今这丢人真的是丢大了,老夫人那边纵使好搪塞过去,可珍儿那么大点的女孩儿,让她撞见了这个可怎么好呢?老爷啊,我知道你一辈子行止端方,定然是被这狐狸精给勾引的,可如今就算是打死这狐狸精又于事何补呢?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杜氏说完便只是哭天抢地地嚎叫,李昶脑子里乱糟糟的,烦躁无比,皱眉瞪眼地想了想,在杜氏肩膀上拍了拍,勉强安慰她说:“夫人所言不错,府里向来仰仗夫人,这件事还是夫人看着料理吧。”说着拨开杜氏的手,急匆匆走了。
等人一走,杜氏就止住了哭泣,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指着露珠说:“先把这贱人给我关三天,这三天只许给她水,不许给吃的,你们可要把她看好了,别让她寻了短见。”
婆子们七上八下答应着,七手八脚把个露珠从床上拖了下来。露珠身子乌七八黑,哪还有一块好皮肉?
杜氏抖了抖衣袖,昂起头转身往外走去,“你们留两个人处置她,余下的人跟我去老太太那里,这早晚了,老太太歇午觉也该起来了。”
“是。”
(转)
宫殿外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转瞬间已乌云密布,殿内光线暗下来,宇文攸摸了一颗棋子,不着急放下,只管捏在手里把玩,抬眼望向窗外,“要下雨了。”
坐在他对面的今上宇文邵的目光都在棋盘上,并没有看向外面,面色却如现在的天色一般多云少晴,“你有日子没进宫了。”
宇文攸收回目光,很随意地把手里的棋子丢在棋盘上,“儿子不孝,近来都没来给爹爹请安。”
“听说你近几日都在闵阳候府上。”
“是。”
宇文邵抬头看了他一眼,捏了颗黑子在手中,“宗亲里面,数阿旷与你最亲。可是他刚结束禁足,你就去他那里厮混,你如此举动,让朝臣们怎么想?”
宇文攸知道宇文邵的意思,宇文旷是因为射伤自己的哥哥宇文严才被罚的,他一放出来自己就上门去看望他,还在他府上住了几日,难免会让人觉得宇文旷射伤宇文严是否自己背后指使,他心里不禁有些恼火,“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小时候都懂的道理,现在反而不懂了,瓜田李下,就不知道避点嫌吗?”宇文邵的语气严厉起来。
宇文攸道:“儿子只知道离京之藩在即,以后与阿旷相聚日少,其他的没想那么多。”
宇文邵望着他看了一忽儿,重重叹了口气,“游曳无度,不知悔改,明日早朝你自己领罚吧。”
宇文攸心中不乐意,鼻音很重地应了一声,“爹爹你这一招棋想得也太久了吧,赶紧下吧,下完我好出宫,不然等会儿要下大雨了。”
宇文邵本来就无心下棋,见他这个态度,索性撂下棋子说:“去坤仪宫见过你母亲就出宫吧。”
“是。”
宇文攸步入坤仪宫的时候豆大的雨珠子已经落了下来,他快跑到廊下,宫人们纷纷向他行礼,他抬手示意他们起身,“母亲呢?”
小宫人朝大殿的东进间指了指,“皇后娘娘在里面呢。”
景皇后正坐着缝衣服,听见珠帘响动,撂下针线活起身问道:“是桃符来了吗?”
“是。”宇文攸朗声答道。
景皇后拍了拍身旁的女官元芷,“快把那碗冰奶酪取来。”
元芷笑着说:“皇后每日都教奴婢们备一盏奶酪,殿下总也不来,今天这酪总算派上用场了。”
宇文攸掀起袍子在景皇后身旁坐下,“母亲不是不喜欢儿子吃冰奶酪吗,怎么又给儿子备这个。”
元芷见景皇后只是拉着宇文攸的手上下端详,便含笑说:“这天底下的父母爱子,大约都是这样,总想把孩子爱吃的留着,等孩子真的来吃了,又怕凉了热了吃过之后不受用,殿下只知道娘娘怕殿下吃,却不知道娘娘总盼着殿下来吃呢。”
宇文攸冲景皇后裂嘴一笑,抽出手,拿起她方才做的针线活计问道:“母亲这是给谁做的?”
景皇后道:“给你缝的。”
宇文攸道:“我的衣服都有宫人们缝制,母亲何苦又做这些,回头又该脖子疼了。”
景皇后没言语,宫人们捧来了奶酪,景皇后道:“快吃吧。”
宇文攸接过后就大口吃了起来,景皇后看着他吃,又问:“王妃近日可还好?”
宇文攸点头,“挺好。”
景皇后若有所思说:“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是,太医每天都去问平安脉,她身体一直挺好,想来小儿也很好。”宇文攸边大快朵颐边说。
景皇后笑了笑,“很快就要做父亲了,以后不可再胡闹了。”
宇文攸听见这个话,已经知道他母亲要说什么,把空盏递给一旁的宫人,先说道:“爹爹刚才已经教训过我了,母亲也要训我吗?”
景皇后摇头笑了笑,“外面落雨了,你坐一坐就回府去吧。”
“嗯。”
母子又闲聊了两句,忽然见一个寺人神色慌张地撞了进来,“皇后,殿下,不好了,王府传来消息,王妃落水了!恐怕,恐怕要早产!”
宇文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转)
这一日秦诺不当值,晨起他赶去李府送李寔夫妇出城后就回到了自己的私宅,他有日子没有给家里人写信了,所以静坐了一会儿之后就研磨写了一封家书,将自己的近况以及李府的大事简略告诉远在冯翊郡家中的父老知道,书信写完后,他静待信纸上的墨迹干了才折好封入信封,交给仆从送去城中的车马行。
午后他小睡了一会儿,起床后刚拿起书读了两页,院中的小童就急急走了进来,“郎君,门外面有一女子求见。”
“女子,她可有自报家门?”
“没有。”
“那她可说所为何事?”秦诺再问。
小童道:“小人问她,她不肯说,说见了郎君才能说。”
秦诺愣了愣,放下书本起身说:“走,去看看。”
主仆二人出了阁子去到门口,门虚掩着,从门缝里果然看见一女子侧身立在门外面,头上戴着帷帽,轻纱遮挡住了面目,看不分明五官,秦诺遂示意那小童把门打开。
小童拉开门,向那女子道:“我家主人在此,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女子朝秦诺脸上看了一眼,忽然跪了下去,哭泣道:“郎君。”
秦诺听着她的声音有些熟悉,忙抬手去扶她起身,“姑娘有话请讲。”
女子在秦诺和小童的搀扶下走入院中,缓缓摘下了头上的帷帽,“郎君还记得奴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