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胃里泛着酸,灼烧得整个腹部都生疼。
廖谨把要打进血管的动作比以前焦急得多。
他总以为他有时间,他总以为他有。
廖谨咬牙。
血管迅速隆起,撑起苍白的皮肤。
廖谨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恐怖极了。
他再活一次,绝对不是为了看楚锐死在他怀里的。
......
楚锐揉了揉眼睛,道:“您无需紧张,在伤养好了之后我会放您离开的。”
“如果养不好呢?”
楚锐笑了起来,“那就一直在这静养吧。”
顾然看起来相当不可置信,他道:“您的意思是,您要囚禁我吗?”
楚锐道:“换个词,您这样我爱人会不高兴的,□□或者是监视,您随意。”
“您这是犯法的。”顾然故作镇定道。
楚锐笑得更开心了,道:“教授,从事人体研究,丧心病狂地使用孤儿做实验,难道不是犯法的吗?”
顾然没有回答。
“早在二百年前,帝国就禁止了这种实验,您知道吗?我现在只是,将您关在这。如果我愿意,我现在将您杀了,就算这件事情被公之于众,军部也不会追究我一点责任,您相信吗?您要不要试试看?”
楚锐好像觉得站着说话太累了,他又坐了下去,悠闲道:“教授,这里是我的驻地。我承认,您是在飞跃我的驻地出现了意外,但是谁知道这件事?谁又能证明您真的在我这?”
“教授,别那么天真。在这里我可以轻易地掩盖事实,也可以轻易的抹杀一个人的存在。b区太大了,像您这样的人就算全死了,你们的尸骨都没法堆满一个星球。”
顾然道:“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我希望您配合。”楚锐看了一眼表,有些不耐烦地说:“在三十分钟之后我还有场动员会要开,我很赶时间,我相信,和颜静初合作的学者不止您一个,而且受邀参加会议的也不止您一个。我不在意消耗光阴,我等这一天等了近十年,我可以继续等下去。”
楚锐静静地等待着顾然。
顾然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楚锐轻轻地叹息。
他说:“我很遗憾。”
顾然心中一惊。
楚锐凝视着他,道:“教授。十年前我曾经是颜静初基地的实验品之一,我注射了探索者病毒。我的父亲楚桓将军受命捣毁基地,但是他无意之中发现了颜静初与另一位军部的,位高权重的先生的秘密。他很纠结,因为这位先生既是他的至交又是他的战友,他们为彼此挡过的子弹十个手指加起来都数不完。他当时只是怀疑,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它只会生根发芽,而不是自行消解。”
“这件事他调查了两年,当时他们真的十分小心,我的父亲没有来得及确认。他死在了一场事故中,他的好友活下来了,而他死了。”
“我的处境一下子变得非常尴尬和艰难,”楚锐用手整理了一下袖子,“这位先生或许最开始想杀了我,后来或许因为良心发现这样可笑的理由收手。”
“但是我的父亲已经死了,我也因为病毒的侵蚀,变成了一个很奇怪的玩意。”他的眼睛银得几乎可以流光,“病毒对人的伤害您可比我清楚多了。还有那些人,在基地中死了很多人,他们有的穷凶极恶,但是他们有的确实清白无辜,还有很多孩子,和您儿子那么大的孩子。”
顾然的脸色更加苍白。
“我知道您想说您的儿子是无辜的,”楚锐说:“所有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都是别人的孩子。”
“抱歉,我好像说的太多了。”他轻声说。
下一秒,一把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再见,教授。”他说。
第53章
楚锐开枪了。
子弹不是朝着喉咙进去的, 他稍微偏了偏。
子弹贯穿皮肤, 他镇定自若地拿出止血剂堵住伤口,然后叫了医生。
楚锐很想杀了他。
但是在他找到下一个之前,他都不能这么干, 多么遗憾的事情。
进来的医生不是廖谨。
楚锐没说什么。
终端定位了廖谨的位置。
要不是亲眼所见,楚锐自己都不知道在基地驻地的医院里会有这样一间实验室。
门紧闭。
他站在门口, 系统进行虹膜识别。
军区所有的设备都可以用楚锐自己的指纹或者虹膜打开, 这些保密装置从出厂起就被设定好,恐怕连实验室现在的使用者, 廖谨廖教授都不知道这件事。
他有最高的权限, 而最高的权限对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保密。
他开门进去。
廖谨背对着他。
廖谨身上有股香气,像是某种甜美的信息素。
楚锐实在太熟悉这种味道了,被注射过中低浓度探索者的人身上都有这种味道。
为什么廖谨身上会有?
廖谨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进来。
他已经想好了说辞,轻轻放下针管。
他的血管仍然是正常人的颜色,这让他万分失望。
他转身。
他本来已经准备好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楚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
那是个针孔。
就常理而言, 这个针孔应该早就愈合了才对,但是实际上并没有。
暗红的血液从苍白的手臂上流淌下来,楚锐见过那么多伤口, 却第一次觉得触目惊心。
楚锐原本想说点什么。
他开口。
熟悉的疼从身体中涌出来。
他像往常一样地开口,从他的嘴角渗出血液。
楚锐最开始甚至没注意到这件事情, 直到廖谨慌忙地给他检查身体。
楚锐皱眉,他感受得到嘴里腥甜的味道, 这对他来说没什么, 身为一个军人, 受伤是常有的事情。
他本来想问廖谨在做什么,这时候看廖谨这样紧张,楚锐笑了笑,想要安慰他。
他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疼是真的疼。
楚锐吸一口气都觉得肺部好像缠了一层带刺的铁网。
“廖谨......”他发现对方哭的时候觉得有点可笑,他伸手,想帮他把眼泪擦一下。
他没做到。
视线模糊不是楚锐可以控制的事情,他拼命想要看清反而更加看不清。
眼前变成黑暗的那一刻他有点可惜。
可惜没能抱住廖谨告诉他别害怕。
......
楚锐醒过来是三十小时之后的事情。
他动了动手,发现手背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种管子。
廖谨穿着医生的工作服,戴着副颜色干净的眼镜,镜片上似乎有数据若隐若现,楚锐知道那玩意可以监测人的基础身体状况。
楚锐朝廖谨笑了一下。
廖谨的眼泪吧嗒一下落到楚锐的手背上。
烫得惊人。
原来这样眼泪也可以这样烫,这是廖谨第一次知道的事情。
楚锐想伸手,他一动,手背上的疼就让他表情微变。
“哭什么?”楚锐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笑意,“怕我死了之后你守寡吗?”
廖谨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楚锐用一支还算完好的手碰了碰廖谨,道:“来,我抱抱。”
廖谨过去,轻轻地让他抱了一下。
“我怎么样?”楚锐随口问。
廖谨说:“器官衰竭。”
楚锐一愣。
他觉得自己身体的状况应该不会太好,这点他有心理准备,毕竟他十年前就体弱多病。
但是他没想到廖谨能说的这么直白。
“能换吗?”他问。
廖谨的声音冷静的像是个和楚锐无关的人,他道:“不是单个器官衰竭,是全身器官都衰竭,你的心脏,肺,肾,肝,还有其他生理功能都几乎无法正常进行。”
“□□呢?”
廖谨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楚锐,发现楚锐和十年那个少年没什么变化。
哪怕他早就不是十年前那个娇惯任性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单纯的少年了。
他早就不是了。
“不能。”廖谨道:“你现在每进行一次性生活,都离死更近了一步。”
楚锐遗憾地嗯了一声,道:“感觉死法和马上风差不多。”
他这么打断廖谨也是为了缓和气氛,但是廖谨实在他了解他了,这样的小手段一点都缓和不了气氛,还让气氛更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