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槿被突然“袭击”,脸上笑意深了不少,等看到辰衍搬了把椅子坐到外间牢房处,她才敛好神色,转过身看向季闻,冷冷清清的样子。
季闻脸色难看的不得了,被辰衍这一下气得大口大口的吸气,但水牢里面的泔水气味浓烈,季闻反应过来立即停下吸气,脸涨得通红,不停的咳嗽。
慕槿被他这一连串动作弄得好笑,三辈子,都没有见过季闻这幅鬼样子,真叫人高兴。
“季闻,别来无恙。”
慕槿的声音在空泛又幽暗的空间里,有些轻飘飘的,但砸的季闻心猛的一颤。
这话太熟悉了,上辈子小槿临死之前,他也是这么跟小槿说的。
季闻回忆不起自己当时是怀着何种心情说出这话的,而现在他只是挤出一个笑,似乎轻轻松松的回道:“小槿,别来无恙。”
慕槿说完那句话,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问季闻为什么会这么做吗?季闻为什么会和栖梧合作,扳倒慕家?为什么诬陷她爹,污蔑她哥吗?
理由简单又可笑。
这理由她上辈子临死的时候,季闻已经说过了。
这世上来来往往不过一个利字罢了。
慕槿也不是天真,她其实曾有那么一刻明白季闻这么做的理由。
但明白不代表她理解。
诚然,季闻想要扶起季家,成为四大家族之首没什么错。
但凭什么这一切要建立在慕家的衰败之上。
他若是真心想要季家崛起,大可发展自身,凭什么以伤害别人为跳板。
畜生不如。
季闻的表情很是坦然,他觉得接下来最多便是一个死了,旁的事,他也无力回天。
“季闻,涟漪在季府待着,你还高兴吗?”慕槿这话问的很淡定,好像只是简单的一句问候而已。
季闻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还没开口,慕槿又继续道:
“蛊虫发狂的滋味如何?很好受吧。”
季闻的表情彻底僵住,大脑飞快回想了一遍宜酌宴前后的事,还有那次涟漪进书房送茶的那次。
良久,“吃吃”笑出了声,苦涩又恍然。
“是你们动的手,原来是你们。”
他真的被涟漪糊弄了过去,以为是戚容安做的,难怪。
枉他刚刚还想,涟漪从未做过什么,呵呵,季闻啊季闻,什么时候你这么天真了呢?
慕槿站在水牢门口,俯视看着季闻的动作,眼里都是漠然和死寂。
恨?不是。
她对季闻的态度很复杂,算来算去三世,每一世都靠着恨意支撑活下去。
而今记忆回归,往事回首,她却是连那么一丁点恨意都不愿意拿出来了。
季闻他,配吗?
大好的时间,她要用来宠小帝尊。
这人,呵!有的是办法折磨。
慕槿这念头刚一落下,暗二从外面进来,提着一个篮子,邀功道。“主子,东西拿来了。”
慕槿没再看被捆着的人,转身稍稍让暗二离她远点,继而问道:“能在水里待的?”
暗二立即拍了拍胸口,一脸认真的推销,“当然,属下办事,主子您放心。”
“行,倒下去吧。”慕槿闻此,也不说别的了,直接错开身子,让暗卫进去放。
“现在?主子您不跟他说什么了吗?”
慕槿人已经往外走了,听到暗二的疑问,步子不停,淡淡回应:“他不配。”
暗二愣了下,认真点点头,也对,这人不配。
暗二笑眯眯看着季闻,把篮子放到地上,掀开盖子,瞄了几眼里面的老鼠蝎子蜈蚣,感觉有些受不住。
他把篮子往起一斜,里面的那些东西全被倒进了水里,“噗通噗通”有几个掉的动静还挺大。
季闻恍惚的神经被这几声唤醒,眼神猛的冷凝,看向门口的暗二,语气不算友好道:
“你在做什么?小槿呢?”
暗二还是笑眯眯的看着他,然后指着水面游动的几个东西说道:
“也就是放了几个季家主的同类罢了,至于我们主子去哪了,您还没资格过问。您啊,就好好享受同类之间的自相残杀吧。”
暗二说完,就拾起篮子往出走,季闻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暗二的意思,直到感觉有东西隔着衣料在啃咬他,扎人。
不算亮堂的水牢,让季闻清晰看到了爬在水面的东西,蜈蚣蝎子,还有老鼠。
季闻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瞎了,他真的很不喜欢老鼠,生平最讨厌没有之一。
而慕槿当然是知道他的这个毛病,不然——何至于专门让暗二去找这些恶心玩意儿。
外间牢房,辰衍跟孙以恒“相谈甚欢”。
这是辰衍单方面觉得,他们聊的很高兴。
慕槿从水牢出来,就倚在墙边,看辰衍在那里胡说八道糊弄孙以恒。
“嗨呀,你还不知道呢,季闻这会儿全身上下都挂着老鼠哦。”辰衍话音刚落,孙以恒就一脸明显不敢置信的样子,眼带犹疑。
“是不是很害怕?怕就对了。”
辰衍才不管他信不信,使出他觉得最过分最过分的惩罚。
“你要是不乖乖说清楚你们做的事,我就让人把你丢到粪坑里去哦。”
孙以恒表情僵硬,看向面前这个一副可爱天真模样的人,似在确定这话的真实性。
“你不要这个表情,我又不会动手,京都这么大地方,粪坑肯定也很多,还有暗卫在呀。”
“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进粪坑呢?还是交代清楚。”
孙以恒和陈文海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惊悚。
他们俩都做好被打的死去活来,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准备了。
谁能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讲真的,比起受刑,他们真心觉得在粪坑里待着,更难以接受。
慕槿这是从哪找的人,威胁人都这么……有水平的吗?
孙以恒终于颤颤巍巍开口,怯懦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辰衍瞬间愣了,他哪知道啊,他就是好玩儿来这么一下。
辰衍遇到回答不上来的问题,立马左右看了看,想找个人。
视线扫到墙角,看到慕槿站在那儿含笑看他,瞬间惊慌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不怕不怕,还有阿槿呢。
辰·狐仗人势·衍。
“当然是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啊!”
“阿槿阿槿,快过来,他答应交代清楚事情了。”
“阿衍跟他友好交流之后,他主动的哦。”
言下之意,阿衍什么都没有做。
也没有说过威胁人要丢进粪坑里的。
所以,快夸阿衍,快点!
慕槿忍俊不禁,看到辰衍亮闪闪求表扬的样子,笑意更深,“是吗?阿衍可真厉害。”
辰衍使劲点头,对的对的,阿衍超棒。
慕槿边往过走边说道:“不过呢,阿衍没必要问他们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咱们走吧。”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些人的下场自有戚遇方处置。
她今日过来,就是看看季闻,“问候”一下。
季闻那条命她要留着,死算什么?她要让季闻知道,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泔水,鼠虫,只是第一波。
她要让季闻亲眼看着,自己费尽心思经营两辈子的季家倒下去,要让季闻眼睁睁失去他的“利”。
他不是活着只为了一个利字吗?
那她就要让季闻信仰崩塌,死生不复。
慕槿带着辰衍离开牢房,暗二紧随其后,直到人走了,孙以恒才反应过来,怔怔的看向陈文海。
“不问我了?什么意思?”
陈文海这会儿,心思都在刚刚暗二拿进去的篮子,猜想里面装了些什么,懒得理孙以恒,于是白了他一眼,“他耍你的,不用管了,咱们就等死吧。”
依着慕槿刚刚的意思,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跑,只是不知道是杀头还是分尸。
反正看样子,是戚遇方处置他们,慕槿不会插手。
啧,他现在是真的好奇,篮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
皇宫。
出了天牢,慕槿嘱咐暗二几句后,便让暗二回府,然后她就带着辰衍进了宫。
总得去看看,哥哥他们需不需要帮忙,还有戚玑宥到底该怎么处置。
事情虽说基本上尘埃落定,但现在依然不容大意。
皇宫一向是金碧辉煌,威严庄武,但如今因着老皇帝的离开,到处挂着白绸,来往的宫女太监,急急匆匆,寂静又凄凉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