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槿并不指望他能回答自己,脚下的死尸喉咙里嘶吼的声音,听得让人烦闷。
慕槿衣袖看似轻飘飘一挥,掀翻了最前面那堆死尸,后面的又接上来,慕槿看的不顺眼,连续挥了好几下,把死尸掀远了不少。
眼看离殊湮城的另一端没多少距离了,慕槿清楚她不会如此简单就能出去,但……
慕槿笑了笑,凤眸里都是熠熠的神采。
试试又如何呢?
一阵笛声蓦然响起,幽怨的凄凉的,夹杂着女子绝望的哭吼,刀剑相向的碰撞声,马蹄阵阵的疾跑声。
一瞬间慕槿面前出现了一副画面,她似是回到了两年前的东夷,那城俘虏跪在她面前求她,旁边季陈孙三家将士的嘲弄声。
俘虏被带回了军营,第二日她才知道,那三百俘虏皆已死去,死了?
对,那三家的人干的好事,可别人都以为是她下的令。
不过二八年华的姑娘,刚刚掌握实权的少年将军,一袭黑衣站在军队前面,接受全军的审批。
用兵之人“杀俘”是最大忌讳。
可那时候,慕槿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来不及说,盔甲都被剥去,季柒在旁边急得要死,也被人钳制住了。
她被迫接受,军法处置,刚刚拿到手里的帅印又被拿走。
直到又一次战役,她趁乱杀了那几个季陈孙家的将士,在军中立了威,整个军队动物话语权才终于彻底落在她手里。
那是慕槿在军营里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可……
慕槿抬起眼帘,不屑的讥笑布满眼底。
那还算不上是她的阴影。
她算是看出来栖梧的招数了,合着故意扰乱她心神呢。
低估她慕槿了。
兴许感觉到慕槿的不屑,面前的场景又变了,变成了季闻。
季闻对慕家做的事,一幕幕的一件件的,全部在慕槿面前呈现出来。
栖梧催动阵法,同时唤醒了慕槿体内积蓄已久的蛊虫,慕槿神色猛的一变,左手捂住胸口,试图让体内的东西安静下来,插在腐化墙土里的剑深了几分。
栖梧见此眸中笑意闪过,手里动作换了,场景又变了,变成……
慕槿一看到这些场面,心神瞬间不宁,连胸口的刺痛都顾不上,手猛的抓住一旁的烂瓦,用力之大到指尖都泛白了。
她的阿衍,她的小狐狸,穿着红衣高高兴兴的去娶别的女人,别的女人……
她的哥哥,对她漠视不在意,却温柔的对那个女人说话,季四也颠颠的跑去跟那个女人说笑。
季闻又出现了,纠结后悔,他永远都是那个样子。
娘亲?娘亲出现了,云婉整个人出现在慕槿视线里的时候,手里的砖瓦已经被慕槿捏碎,陈旧残破的瓦片居然还保存着一丝锋利,鲜血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掉到死尸的身上。
感受到鲜血的死尸更加激动,往上爬的动作都好像加快了几分。
慕槿却无暇顾及到这些,她的娘亲难怪会心疾累加随夫殉葬,原来当年回到南蛮的娘亲,竟遭受了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
数不清的蝎子蜈蚣,看不见头的毒蛇,全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撕咬着她的娘亲。
慕槿眼睛都红了,她只能看着这些画面,看着这些不知真假却令她感到难受的画面,慕槿试着张了张口,喉咙有些疼。
她已经站不稳了,蛊虫发作带来的剧痛让她无力支撑自己的身躯,她的剑已经重重地戳了个深坑,一系列刺激画面的冲击使她心神已经不稳。
“栖……栖梧,你还有什么呢?”慕槿连这句话说完,都感觉喉间有一丝腥甜,可姿势依然是骄傲的。
那女子明明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弓,连身姿都有些佝偻,只能靠着手里的剑站稳,可她给栖梧的感觉还是那么骄傲。
骄傲明艳到……栖梧眼里的阴沉深的不见底,明艳到他想毁掉。
就像当年,他生生磨灭了他爱的姑娘,眼里明媚的眸光。
“杀阵,起!”
话音刚落,殊湮城内风沙突起,杂草烂砖全都在动,慕槿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
她抬起一边的手,遮挡住眼睛,借着阴暗的光线,试图想看清周围的景象。
可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诡异的声音,以及那些影影绰绰的画面接连出现。
慕槿往后倒去,却没有倒进死尸堆里,而是漂浮在了半空中,她手里的剑依然握着。
远远看去就像是根蒂未尽的一颗蒲公英。
慕槿突然仰起头,看向天空,黑沉沉的满是飞舞的杂物的空间,她一时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小槿抗住!妈妈是爱你的。
写这章真是罩不住,感觉没什么剧情,但是不能不写,毕竟殊湮城很重要
第111章 他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情
京都,宜酌宴。
原本一向在主位上的戚玑宥,坐在了下首,而总是低调行事不张扬的七皇子戚遇方,却坐在首位,一身暗敛的青黑色衣袍,金银线交错纹成白虎的形状。
从前院进来的人,一看到这画面,心里各自都有了思量。
戚遇方本来就是众位皇子之间,相比三皇子戚玑宥而言,最为出色的一位。
今日这一下子,真真是给七皇子一派的人出尽了脸面。
戚玑宥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表情淡然似是不为所动,衣袖遮掩下的手捏紧茶杯到指尖泛白。
戚玑宥远远的和对面斜左侧的季闻对视,季闻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一切顺利。
戚玑宥眼里喜悦之色一闪而过,转而斜觑着上首的戚遇方,满满的算计一笑。
等过了今天,戚遇方你就算跪着求我,我也不可能放过你。
约摸正午时分,来的人仅是座位的半数有余,西边空一块,东边少几桌,不齐不整的,令人……高兴极了。
当然,这个人专指戚玑宥。
他之前主持宴会可从未出现这种情况,可戚遇方第一次主持,也将是最后一次,就遇到这种状况,真是……
让他怎么想怎么高兴。
戚遇方却毫不在意这些细节,就算听到了那些名义上的皇兄皇弟嘲笑低语,他也只当是耳旁风。
今日的事,越少人掺和进来越好,这个状况反而是戚遇方希望看到的。
“时辰已到,七皇子您请讲话吧。”旁边的公公见到了时辰,小声提醒道。
戚遇方眯了眯眼点点头,不着痕迹的与底下的慕斯言对视一眼,拉开了视线,站起身对着下首道。
“宜酌宴乃大祐历来必过节日,此前一直由三皇子主持,但这次由于他身体不适,就由本皇子代为主持,大家都是参加过宴会的人了,该说的规矩该遵守的礼节,各位心知肚明。”
“不过今年,宜酌宴换了个形式,改为在宜酌山内的宜酌亭开宴,因而……”
戚遇方话说到这里,微微顿住,瞥了一眼戚玑宥的反应,嗯,没什么反应。
“现在就请诸位移驾到山内,共赏美景。”
没人抱怨个什么,也没人甩脸色,这东西都是请帖上规定了的东西,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京都的世家子弟贵女们,没几个是不爱玩的,哪怕如今已是初冬,但对他们而言,这来趟宜酌宴权当是郊游罢了。
况且宜酌山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冬暖夏凉,他们一行人越往里走越是觉得暖和。
这身子一暖和起来,话就变多了,安安静静的队伍也慢慢吵闹了起来,贵女们的嬉闹声,公子们的玩笑话,在悠悠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
堪堪半柱香工夫,真正设宴的地方就到了,一番嘈杂过后,众人都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安排好的位置上。
见此戚遇方满意的笑了一下,原本以为还要等他长篇大论的世家子弟们,只听到他甚为潇洒的道了一声开宴,就没了后话。
世家子弟没见过这样不守规矩的皇子,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才有了动作。
而戚遇方想到宜酌亭后方不过百余里的山崖,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勾得更大了。
戚玑宥,季闻,希望接下来的一切如你们所愿。
季闻今日来宜酌宴,可谓是引人注目,旁人都是携妻或宠妾赴宴,唯独他一个人既带了宠妾身后又跟着正妻。
戚容安平日里就爱面子,这种参宴的事情,季闻也很少跟她发生过冲突,每每都是带着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