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点点头，有些不安。毕竟现在不是巡房时间，程峰又长得气派，突然过来看岳柠，她有些担心是不是岳柠的身体出什么状况了？
“医生，是不是我孙女她……”
“您别乱想，没事儿。”程峰摆摆手，笑着宽慰，“是这样的，和她一块儿掉下来那个姑娘，有些担心您孙女的身体状况，想着把俩人给换一个病房去，至于住院费，这些您都不必操心。”
“这、这不合适吧？”张兰秀性子独，鲜少受人恩惠，生怕还不起。她虽然不知道VIP是什么，可也知道肯定不是他们能住得起的地方，即便换的不是VIP病房，那姑娘也不可能委屈了自己。学校给开的病房规格就是普通病房，要是换了病房，那一天的开销恐怕不是他们能承担起的。
那姑娘救了岳柠一命，张兰秀已经感激不尽，哪能再受她恩惠？
“合适，怎么会不合适？”程峰见张兰秀还要再继续推辞，忙借故离开了。
孟姚晗看着张兰秀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知道老太太不想白受恩惠，再加上出院了她肯定也不可能跟老太太回家，回去准露馅，还是得住她那。
这事儿孟姚晗本来想着等出院的时候再跟老太太说，可看着老太太这不过换个病房反应就这么大，估计到时候再说住她家，老太太更不能接受。
“奶奶，您就同意吧。”孟姚晗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其实不瞒您说，我那同学吧，成绩比较差，之前出钱让我给她补课来着，我没应，您说我们都是同学，我哪能要钱呢？对吧？”
张兰秀听了，点点头，大家都是同学，哪里能收钱？张兰秀是宁愿吃亏。也不肯占人便宜的。
孟姚晗见老太太点头，接着道：“可我那同学也是个不愿意欠人人情的，不收钱就不让我教了。我寻摸着，这都高三了，她估计也着急了，所以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来。”
张兰秀听着，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这样等于间接收了钱。
孟姚晗也能猜到老太太的想法，忙道：“当然，她是这么想的，我肯定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啊，所以我想着，我先住过去，让她心里上接受了我以后给她补课，这钱我以后慢慢给她还回去。”
孟姚晗说罢，见张兰秀还在犹豫，故意露出一副受打击的样子：“还是说……奶奶您觉得我以后不会有出息，还不起我同学钱？”
张兰秀看着孟姚晗露出一副失落的样子，知道岳柠本就敏感，生怕打击了她，赶忙解释：“怎么会，在奶奶心里，柠柠是最棒的，怎么会以后没出息呢？”
“那您是同意了？”孟姚晗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显示。
张兰秀叹了口气，点点头：“同意了。”
祖孙俩说话的空当，已经有护士过来帮着收拾了。
第6章
新病房是个两人间，孟姚晗和张兰秀过去的时候，岳柠已经在了。
上午程峰看过她之后，给她安排检查了一下，身体没什么问题，已经可以出院了，可这事儿岳柠做不了主，就含糊着说头晕，还得住两天院。
本来想着拖延下时间，等孟姚晗来了问下孟姚晗怎么做，可谁知竟看到了跟在孟姚晗身后的张兰秀。
岳柠呆呆看着张兰秀帮孟姚晗把东西提进来，听着张兰秀向她道谢，谢谢她救了她孙女，只觉脑子嗡嗡作响。
她奶奶知道她跳楼的事情了，知道她被处分的事情了，她以为她奶奶什么都不知道的。
现在怎么办？她奶奶会不会对她失望，会不会因为她伤心难过？
岳柠的脑子乱成一团，却忘记了老太太现在能在这儿客客气气跟她道谢，那就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孟姚晗见老太太千恩万谢的跟岳柠说了好半天，岳柠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再看岳柠的脸色，估计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孟姚晗？嘿！孟姚晗！”孟姚晗喊了岳柠好几声，岳柠才回过神来。她脸色惨白的看着孟姚晗，嘴唇有些哆嗦。
孟姚晗给她使了个眼色：“你怎么了？我奶奶跟你道谢呢。”
“啊？”岳柠回过神，看着老太太一脸担忧的神色，勉强笑了笑，“我、我应该的。”
张兰秀看着岳柠，关心道：“姑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扶你到床上躺会儿。”
张兰秀说着，扶着岳柠躺下，见她一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便道：“要不我去喊医生过来吧，我看着你不太舒服啊。”
“别！”岳柠抓住张兰秀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奶奶，躺一会儿就好了。”
张兰秀听着岳柠说话细声细气，再看着她有些内敛的神情，越看越觉得熟悉，越看越觉得心疼。
“奶奶帮你揉揉头吧。”张兰秀突然开口。
岳柠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向她奶奶。她奶奶鲜少与人热络，以前要是对上像孟姚晗这样的人，她奶奶肯定是避之不及的，可如今却主动要给她按摩。
张兰秀看着岳柠的神情，顿时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太合适。面前的姑娘细皮嫩肉的，看着就格外矜贵的样子，她常常干活，手上都是茧子，别把人刮疼了。
张兰秀讪讪笑笑，刚准备放弃，却见岳柠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奶奶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兰秀立刻笑开，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
孟姚晗坐在一边看着张兰秀和岳柠的互动，目光转向窗外，神情有些落寞。
即便是换了副身体，血缘这样的东西也不是轻易能改变的。如果她还是孟姚晗，岳柠还是岳柠的话，恐怕她也得不到老太太这样的关怀，至多就是对救了她孙女的感激罢了。
今天从早晨开始岳柠就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生怕在程峰那儿说错话，惹下什么祸。好不容易应付完程峰，本想着可以放松，却没想到居然见到了张兰秀，让她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以前岳柠考试的时候紧张，张兰秀都让岳柠躺她腿上给岳柠按摩缓解。高中岳柠考到嘉泉一中之后开始住校，便再没有机会让张兰秀给她按按了。
如今再次感受到来自奶奶的关心和温柔，岳柠突然生出几分伤感来。现在她已经不是岳柠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换回来，属于奶奶的关怀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去感受。
岳柠想着想着，眼泪憋不住从眼角滑落。她鼻翼微张，强忍着不让张兰秀发觉，可张兰秀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岳柠情绪的变化。她没有说话，只是按压的力道越发柔和，直到听到岳柠传来均匀的呼吸。
张兰秀小心翼翼拉过被子给岳柠搭上，轻手轻脚的走到孟姚晗那里，有些叹息的摇了摇头：“这孩子和你以前一样，小小年纪就心思重，你以后多关心关心她。”说完了，又伸手揉了揉孟姚晗的脑袋，满眼欣慰：“你就这样就挺好，以前那样，奶奶看着心疼。”
一句话，孟姚晗瞬间红了眼眶。
知子莫若母。岳柠虽然不是张兰秀的孩子，可却是她一手带大的孙女，她对岳柠实在是太了解了。
孟姚晗对岳柠了解不多，再如何模仿，也不过是个皮囊，再深入的了解，哪里及得上张兰秀的万一？从开始张兰秀就觉得从楼上摔下来后的岳柠不太对，可老太太哪里能能想得到会有交换灵魂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也就信了孟姚晗胡编乱造的“摔开窍了”。
张兰秀看着孟姚晗眼泪都蓄起来，忙伸手抚着孟姚晗的脸安抚：“怎么好好的又要哭呢？”
孟姚晗不语，忽地扑进张兰秀怀里，紧紧抱着张兰秀的腰，声音哽咽道：“奶奶，您真好。”
张兰秀有些发愣，岳柠一直以来都比较内敛，从没有这么直白的表达过感情，被孟姚晗这么一告白，张兰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张着胳膊，好半晌才回过神，缓缓把手放到了孟姚晗的背上。
当年，岳柠的爸爸尸骨未寒，岳柠的妈妈就为了赔偿金的事儿和张兰秀闹过，让张兰秀把钱交出来，张兰秀扣着不肯给，她就到处说张兰秀苛待她和岳柠孤儿寡母，更过分的是她带着岳柠天天去村长家里哭，还伙同着娘家人逼张兰秀把钱交出来。
张兰秀一直都觉得岳柠她妈妈不是个安心过日子的人，这钱她是想留着给岳柠以后上学用的，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岳柠偷偷拿了钱给了她妈，让她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