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顾军上班没几天就被安排了出差,那天下午他回家收拾行李,腾胜苗恰好醒着,就帮他一起整理要带出门的衣物。
“这次要出去几天?”
“一个月吧。”
“怎么这么久?”
“澳洲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贺顾军简略说。
隔行如隔山,两人对于彼此专业领域的事情其实知道得并不多,可能在最初同居的时候还有兴趣去了解,但久而久之,已无探知的兴趣,腾胜苗也没多问,“出门在外多注意身体。”
“嗯。”
“你要直接去机场吗?”
“嗯。”贺顾军拉上行李箱站起身。
“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开车过去,把车子扔停车场就行了。”
腾胜苗把人送到门口,贺顾军倾身抱了他一下,提着箱子就走了。
人走了之后,腾胜苗独自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想起来昨天打电话问候的时候周娜在感冒,就又打了电话过去。
“阿姨你感冒好点没有?”
周娜此刻正在小区里的诊所输液,“有点咳嗽,医生让我打点滴,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
“保姆还没有回来吗?”
“还要两天。”最近保姆有事回老家了,家里只剩下周娜一个人。
“还是小区那家门诊吗?我马上就过去。”
“不用了,你晚上不是还要上班吗?”
“上班也要吃饭啊,我过去做点饭咱们一起吃吧,家里如果有菜我就不买了。”
“有菜的,不用买,那你过来的时候路上慢点。”
“嗯。”腾胜苗说。
去机场的路上发生了一起连环相撞的交通事故,贺顾军被堵在高架上,想掉头又无法掉头,眼看着飞机就要起飞了,可是前方的车子还是一动不动,其实也就剩两三公里的距离了,贺顾军在方向盘上猛拍了一下,一边打了电话叫拖车一边跳下车子从后备箱拉出箱子往前赶,可当他紧赶慢赶赶到机场时,还是晚了一步,飞机刚刚起飞。
成年人的崩溃有时候挺突然的,可能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触发了那个崩溃的开关。贺顾军突然觉得特别厌倦,这么奔波劳碌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晚上还有一班,现在订票还来得及,就是只剩下经济舱了。”李笍微微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屏幕,并没看到贺顾军此刻的表情。
贺顾军仿佛没有听见,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就走,李笍莫名其妙,追了几步发现徒劳无用,只好停下来拨贺顾军的电话,转身又看见贺顾军扔在一边的行李箱,这到底是搞什么啊?李笍有些火大,拨出去的电话被摁掉,等她再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来例假肚子疼她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又遇上这一遭,李笍摁着箱子的拉杆想骂娘,贺顾军走了倒是轻松,她却要打一堆电话发一堆邮件去解释这件事情。
“先生去哪里?”出租车司机问。
“我还没想好,你随便开吧。”贺顾军有些执拗地盯着窗外。
且说腾胜苗考虑到周娜感冒咳嗽,见冰箱里有冬笋,他就切丝,和肉丝、虾、泡发的干香菇还有青菜在一起煮了三鲜面。
“阿姨,吃饭了。”
贺璋走了,他以前种的花草却还在,周娜正在浇花,听见腾胜苗叫她吃饭就放下水壶走了过来,“闻着好香啊。”
“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习惯,我妈妈经常这样烧。”
“我以前太忙了,年轻的时候忙着事业,家里都是保姆做饭烧菜,顾军也没跟我学到什么厨艺,现在回头看看,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我也就会简单煮点面条,复杂的没做过。”
“你刚才说顾军出差了?”
“嗯,可能是公司临时安排的吧,他回去收拾完行李就走了。”所以没有过来看你。
周娜点点头,“这段时间你们两个都辛苦了。”
“我们年轻,还好,倒是阿姨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嗯。”
周娜低头吃了一会儿面,望了几次腾胜苗,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腾胜苗看出周娜很犹豫,轻轻“哦”了一声。
“老贺他,去年住院前那段日子,他都偷偷把药扔掉了。”
腾胜苗放下了筷子,慢慢嚼着口中的食物,都吞咽下去了才说道:“叔叔跟我说过。”
周娜先是意外,思索一瞬已明白了缘故,腾胜苗是医生,贺璋的病情急转直下得太快,他应该是早都看出不对劲了,“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原因?”
腾胜苗道:“叔叔说得很隐晦。”
周娜略点了下头,“那就是说顾军之前也约略知道一点。”
腾胜苗挑了下眉,“叔叔说不让我告诉顾军,顾军应该还不知道吧?”
周娜狐疑道:“你没告诉他啊,我是没有讲过,他爸肯定也不会告诉他。这孩子,那天我跟他小姨说起这个事,他听到之后还很淡定,我还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看来他是真的长大了。”周娜不禁又想起顾军小时候因为一点小事哭鼻子的事情,神思有些恍惚。
腾胜苗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你什么都告诉他了吗?”
周娜点点头,“嗯,都跟他说了。”
“是追悼会那天吗?”
“嗯。”
腾胜苗放在桌子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两人吃完饭,腾胜苗要去洗碗,周娜没让,“你应该快要上班了吧,放着我来吧。”
“那行,等有时间了我再过来看你。”
“你们上班挺累的,有时间了多休息一下,张嫂过两天就回来了,我这里有人照应。”
张嫂是他们家保姆。
“好。”
晚班一开始就很忙,到凌晨两点钟的时候腾胜苗才得以稍坐休息,桌子上同事帮他拿的夜宵已经凉了,他喝了半杯水,正要把宵夜拿去微波炉里转一转,王庆忽然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医院外打包来的餐盒,“我刚从外面买的,还是热的。”
“我这里有,你自己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王庆不由分说把餐盒放在他桌子上,顺手把他手里的盒饭拿走了。
办公室里人进人出,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王庆忽然开腔说道:“我做到月底就走了,如果早知道自己会坚持不下去,那个先进工作者就不会跟你争了。”
腾胜苗夹起的藕片滑了下去。
王庆又说:“我心理素质没你好,上次那个手术结束后我看到那些家属哭成那样,说实话我从没见人这样哭过,我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老年人的去世可能会让人好接受点,但小孩子真的……特别揪心。既然不合适,就趁早去做点别的吧。”说完他转身出了办公室。
藕片特别硬,其他菜又太油腻,腾胜苗拿筷子扒了一会儿,最后只把里面的米饭吃完了。
或许那次的事情是自己误会王庆了,他在心里想。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已经不想去了解到底是谁散布出去的了。
在市区转了一圈后贺顾军发现无处可去,最后让司机开去了夜色,大洲人虽然度假回来了,但是不巧没在酒吧,他坐着喝闷酒,瞥见那个Jim在不远处向他举杯遥祝,登时觉得倒胃口,结了账就走,服务生叫住他说:“贺总,我们老板马上就过来了。”
“我也没什么事,回头你跟他说我先走了。”贺顾军冲服务生挥了挥手。
出了夜色,贺顾军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又信步拐入了另外一家酒吧。
九点钟,对于常混酒吧的夜猫子来说,其实夜晚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小短篇就快要结束了
第25章 chapter25
贺顾军伴着宿醉的头疼醒来,其实还早,才六点钟,外面的天也还没彻底亮,他伸手一阵乱摸,摸到开关,把开床头摁亮,然后他愣住了。
“你是谁?”他推了旁边的人一把。
“闭着眼约一泡,没必要给你看身份证吧大哥。”一旁的年轻人咕哝了一句,翻个身又睡去了。
贺顾军彻底懵了,他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那人被他这么一推,又被灯光刺着,大概也很难再睡着,又翻了个身后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裸露在外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显示出此人平时疏于锻炼,他打着呵欠说:“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叫什么苗,那人是你初恋吧,唉,初恋!谁又没初恋呢!可是咱们这种人真的不配,看在睡了一晚上的份上,兄弟我劝你还是趁早别给自己添堵了,能高兴一天是一天吧,等再过些年,出来约别人都嫌你老了。”他说着从床上跳下去,弯下腰去捡地上凌乱的衣物,丝毫不忌讳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