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低压低,再低点。
紫红色的夕阳中,他们一片片地跪在血海之中,成为了血海难以浮动的冷硬尸体。
死了。
剩下的一些妖物想喊些什么求饶的话语,然而空中飘过了一阵腥风血雨。
他们也死了。
“落星湖,小龙王,赵略。”
张及人勉力坐起,跛着一只脚,声音沙哑:“西陵,楚琅王世子,张及人。”
张及人打量小龙王,却看到小龙王手中的一柄东西。
“你认识,啊对你也该认识,这是……”小龙王勾起一个笑容。
“破天戟。”张及人的喉咙一颤,哇得吐出血来。
他还想要吐血,但硬生生咽了下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有点发青。
小龙王——林行韬扫过溅在他靴面的鲜血,不以为意。
他笑着问一个问题:“血的味道怎么样?”
不等张及人回答,他遥望着张及人身后,说:“你的星辰之力枯竭,又废了一只脚一只手臂,怎么和我打呢?”
张及人恨恨道:“以命相搏。”
“那里。”林行韬举起破天戟指了指,“那里是你家吗?是琅王府吗?你是琅王世子,琅王呢?”
“你找我父亲干嘛?”
林行韬摇摇头,自问自答:“琅王在我这里。”
在张及人震惊的眼神中,他一转破天戟,一道人影在他身后影影绰绰。
真正的琅王,张况己。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曾经掠夺过人皇龙气,能让你的祖先,这个叫张况己的家伙为我而战。”
一只老龟一步一鲜血,仰首而来。
“张及人。”
“听说,你面对小猴王的时候,手软腿软。”
“你敢对着你的祖先举起武器吗?”
“你敢直面贪狼星天星降世吗?”
“你真的敢以死相搏吗?”
“你觉不觉得,张家人无法天星降世,是因为缺少了这把破天戟的关系?”
张及人瞳孔震颤,手指发抖。
“无趣,你太弱了。西陵看来已经是我的了,”
“还好我本来就没对你报什么期待,不过既然你应了我的战,我还是令我五分之一的化身来了。”
莲女们笑嘻嘻地帮腔:“我们少君才不会真的来对付你这样的弱渣呢,我们少君呀,五个战场的功劳,他全都要呢。”
——
与此同时,林行韬一个化身来到了狼狈的孔雀公子身边。
这是人族唯一压过妖族的战场,因此他轻松悠闲很多。
他笑着问孔雀公子:“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美人——他伸手指了指奋笔疾书、一缕发丝蜿蜒地黏在脖颈上的陈绝缨。
孔雀公子在身后张开翠蓝浮绿的孔雀屏,在一片梦幻般的光晕中,他回答:“我与人族帝王相反喽,可惜美人心里只有江山,没有我这个美男。”
战场上,遥遥传出楚末帝林钧睿的喊声:“象王,倘若你撤下对琅王的法术,我便放了这女妖!”
小象王身死,大象王对楚琅王施法,直接令楚琅王大半条命去了,只能靠仙法续命。
楚琅王,象王。林行韬心里一动,手里多了一支莲花,悠悠一转。
在莲瓣往林钧睿和象王所在的北边战场飞去时,他好整以暇地问了孔雀公子一个问题。
“你觉得,一个被百般嘲讽、陷入绝境的人,会不会触底反弹呢?”
孔雀公子莫名其妙,尝试回答道:“小龙王是说愤怒使人变厉害吗?哦我懂了,小龙王是专门来嘲讽我的啊,虽然我不是人。”
林行韬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是杀破狼吗?”
这一回,孔雀公子躲在孔雀王背后,心有余悸地拉起自己的尾羽察看,根本没空回答。
林行韬自顾自地回答:“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杀破狼是七杀陈珂乐、破军卫信、贪狼张况己三人一起天星降世合为一格局呢?”
“但是,其实,不是那样的。”
[杀破狼是一种天生的命格。出则天下大乱,天下必易主!]
[有此命格的人,古往今来,屈指可数。但是——杀破狼同样能是一种人造的格局。]
“杀破狼,其实能在一个人身上。”
七杀,破军,贪狼。
四百年,未有单独降世。
林行韬从皇帝林钧睿身上看到了张况己的勇猛,林卿卿的聪慧,陈珂乐的果断,甚至还有他自己的戏精。
那么这一次的楚琅王世子呢?
[张、陈有姻亲,卫、张也有呢。]
张、陈、卫,三家血脉。
——杀破狼。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很抱歉,最近的更新非常不规律,评论也没怎么回……
给大家讲一个笑话(真理)吧:说好要咕,结果没咕,其实也是一种咕。
第186章 神道功德(四四)
在张及人嘶吼出“以命相搏”之时, 北面战场, 一片迷离血色。
这是人族损失最惨重的一处。
象王所率领妖物皆是狮、狼、虎等凶猛之辈, 当他们面对着人族皇帝的项上人头时, 前赴后继、汹汹如潮水。
象王的四条象腿本在千里之外, 随着妖族的逼近也渐渐将人族框在了一个小圈子内。
北面的人族, 四面受敌。
在一条象腿周边,有一群鹤发鸡皮的老人正笑语盈盈。
他们明明身处战场,却仿佛处于朝堂之上, 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仔细听来,他们说:“这个嘛,应该集中力量突破,我看这条象腿就挺不错。”
“这里出去一路往前,能到南面, 我看那里文星高照, 诸多飞禽都只能陆地而走。”
他们决定了什么,互相点了点头。
一名身穿紫衣的老者越众而出,拱手道:“大楚丞相胡孝典,先行一步。”
其他人纷纷行大礼,口称“丞相之尊,应当如此”。
又有一人迈步而出, 潇洒地一挥手道:“哈哈——那我,大楚宗正,紧随其后。”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
“胡公,一路走好。”
“秦宗正, 一路走好。”
“郭公,一路走好。”
他们整理着朝服,随着离象腿越来越近,悠哉的步伐逐渐稳重,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
这个时候,也有一老一少冷冷对峙。
老的横眉竖眼:“你是什么官,敢和我们这群老头子站在一起?”
少的冷笑回答:“不敢瞒王大人,在下区区一介议郎。”
“议郎?上朝时你站在第几排?”
“最后一排,不比王公站在第二排。”
老的一巴掌呼了上去,怒斥道:“上朝都站不到前三排,你配为国殉身吗!”
少的受了这一巴掌,高声道:“我看王大人更不配!您家里是不是养了只黑色的猫,黑色是国色,我看,您这是要篡位不轨啊!”
老的气得胡子翘到眉毛边,少的继续说:“您不承认,那我还得说那猫,指不定是什么妖物变的就会迷惑人,您一回到家就死命抱着猫哄,还说不是与妖物勾结——您还是退下吧!”
他们互相瞪了一会,终究是少的别过头去,轻声说:“您还是别总是抱那猫了,小咪脑袋都秃了一块。”
老的喟然长叹。
少的猛地跪下,磕了一个头:“父亲,让儿子去吧!”
老的摇摇头,想说什么,但抬头一看四周血色,扶起他,一同往象腿那去了。
他们身上官服,一紫一绿,混在其他紫、绯、绿的人影中,汇聚成了一道义无反顾的洪流。
三公九卿,掇青拾紫。
老者说得没错,不是王都里的大官,没有绿色以上的官袍加身,都只能在战场外看着,没有资格为国殉身。
“感念大楚恩德,吾以耄耋之身踏战场,曰杀身成仁,舍身取义。”文官说。
“……俺也一样。”武官说。
人影倒下,鲜血溅起,官袍被污。
“陛下!去那边有破绽之处!”一道肥硕的身影一边将飞扑而来的妖物掼在马肚子下,一边大声疾呼。
肥硕之人气喘吁吁,皇帝林钧睿扫了一眼,问:“你是天佑八年凭借一身御马术夺魁的武状元?”
“朕封你做了个五品官,听说你此后酒色为伴,没想到还保有一身武力。”
武状元爱怜地抚摸座下战马:“都是马儿厉害。”
话音刚落,战马突然蒸腾出一阵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