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看向太后,“母后说可是?”
太后慈爱的看着皇帝笑,“自是如此。”
转头看向曾老夫人,“素静,既然身子有恙就先去偏殿休息吧,哀家一会儿去看你。”
曾老夫人应声,“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太后看着曾老夫人走出去,又看向连奕城和楚清和。
连奕城也想去看望苏七七,但是曾老夫人已经出去了,他一时也没什么借口,所以行过礼之后就回到自己原本的位子坐下了。
楚清和跟着他,脸色也白,还有些神不思蜀。
殿内人底下有窃窃私语的,但是没人大声说话。
在宫里安排自己人的都是往宫里送女儿的,这些人大部分都谨言慎行,半点不会在这样场合说什么,所以底下虽然议论纷纷,真正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并不多。
宴会进行的也差不多了,皇后提出不然就让在场的各家小姐出来为太后祝贺吧。
说白了就是献艺。
到底都是有些脸面的人家,给太后献艺,可是顶顶荣耀的事情,若能被太后赞扬,自是出嫁不愁。
个个争得眼睛都红了。
不得不承认,这些人苦心孤诣钻研这些,也不是没有成效,苏七七在偏殿都听得见筝声,泠泠清泉,虽是掺杂了私欲,却也比现代很多沽名钓誉的人好多了。
何况都是女子,女子最懂女子。
懂得她开心,懂得她难过,懂得她如何面对着心上人羞涩难安,却不敢开口说一句,懂得女子如何寂寞到独自望月流泪,亦懂得女子内心又是如何从沸反盈天变为阒寂无声。
月牙也不知什么时间,居然就悄悄趴在了太阳对面,微弱的光对比大片大片鎏金般斜日像是孤儿同富家小姐,对比差异到让人突感难过。
偏殿寒凉,又值秋日,并没有开始烧炭火,丝丝凉气从地上直直腰窜进人心里,苏七七刚刚遭受了那么一场磨难,如今抱着软被昏昏欲睡。
听到曾老夫人说话的声音,本来还准备回话的,听了没几句还是因为被折腾的太累而睡了过去。
......
醒来已经是又一个夜晚。
殿里只有几根荒凉的蜡烛亮着,不像是在皇宫,倒像是在哪个无人问津的小院子。
听不见什么声音,四周安静的吓人,苏七七尝试出声,但是没有听到回应。
一个人待在空旷的殿内,孤寂感突然从不知名处爬出来抓住她的手脚在拉扯,面前的烛火也忽明忽暗,找不到着落,思维断断续续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什么。
像是被人折磨了一遍,浑身跟散架了一样。
刚刚还在梦里的虚幻感像是被压低了,沉甸甸的压在心上,目光触及的一切都很陌生。
她梦到了自己的父母。
她在这里其实很少想起他们,自小和父母也不是特别亲近,在初中之后就是一直自己住了。
父亲和母亲也并不亲近,两个人都是工作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在工作。
她虽然咸鱼,但是并没有特殊到让人注意,所以父母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寄望和要求。
她穿过来之前,还接到了父母的电话,说是要去国外做试管婴儿,她就要有弟弟了。
苏七七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嗓子因为刚睡起来又干又疼,头也昏的厉害,敲了敲脑袋,推开被子向床下走。
刚走到桌子前,晏隽就从窗户穿了进来。
——这大哥老喜欢翻窗户。
“苏七七,水是凉的。”
晏隽的声音在空荡的宫殿内显得萧索,却不影响那么长时间的孤寂后突然听到声音时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治愈。
她看了一会儿茶壶,又看了看晏隽,“可是我渴了。”
说完,她端起刚刚倒出来的水仰头喝了下去。
晏隽:“......”
她表现得太虎,以至于晏隽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冷茶入腹会不舒服,苏七七就先打了一个喷嚏。
苏七七朦胧着眼睛低声呢喃,“我是不是感冒了?”
晏隽走进苏七七,没听清她刚刚说了什么,问道:“苏七七,你说什么?”
苏七七摇摇发胀的脑袋,迷迷糊糊的盯着晏隽看,“没,我没说什么。”
即使脑袋不清楚,她也还是潜意识害怕晏隽,没有对上他的眼睛,反而看着他光洁精致的下巴看。
感受到她摇摇晃晃的厉害,晏隽皱了皱眉,抿唇看着她,不发一言。
苏七七等了等,也没等到他说话,有点懵,眼睛往上移,对上那双海一样的眼睛。
阴沉沉的像是暴风雨。
外面穿来了雷声,轰隆隆的响声让苏七七一时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腿一软摔地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冰冷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却被身边人一双大手拉了起来。
“苏七七,站好,软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声音依旧温和,却还是能听出来晏隽的漫不经心和一点点的冷意。
苏七七有点委屈。
她手垂在身侧,头低着,微弱光亮下落辉都显得脆弱。
脸颊不知是因为气,还是因为发烧显得通红,眼眶也红,像个兔子。
晏隽看着,松开了抓着苏七七胳肘窝的手。
“苏七七,你染了风寒。”
他说得肯定,一只手抬起苏七七低着的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你的身体很烫。太医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吗?”
苏七七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只有微弱烛火在倏忽闪烁,像是下一刻就要灭掉了。
她突然就觉得,晏隽她攻略不下去。
防备心重,面对着她时候,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看不到。
即使是现在,他看着她,眼里却没有她的影子。
苏七七抬手,去挡他的眼睛。
“你不要看我。”
第31章
晏隽皱眉,把苏七七挡在他面前的手拿下去,柔软的触感让他既眷恋又抗拒。
“苏七七,你想做什么?”
苏七七没说话,固执的看着晏隽的衣领。
他的衣领绣了一支海棠,海棠艳丽,光芒四射。
她轻轻的踮起脚尖,温软唇瓣相触,眼睛半闭着,黑鸦鸦的睫羽不停地颤着。
半晌离开晏隽,低下了头。
苏七七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
晏隽生来就是被赐予者,被赐予生命,被赐予能力,被赐予一切他都不是很想拥有的东西。
他生来就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了,他被送到地窖的时候,也不过四个月大,地窖很冷,他手里还抓着母亲塞进去的一块玉。
再之后就是被养父收养了。
养父对他并不算好,尤其是看着他和母亲相似的地方便会亲吻他,他不喜欢,想挣扎,但是会被毒打。
养父因为大祭司被缠坏了身体,总是半夜发疯,所以小时候他的背总是有着很多或深或浅的鞭痕。
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不关心为什么养父总是半夜发疯,也不关心养父和大祭司是什么关系,甚至大祭司的孩子银铃般的笑声都让他觉得无趣。
他觉得世界都特别没意思。
但他不想一直被动的被赐予,他决定做一个赐予者。
他置身事外,冷漠的面向世俗,俯视人世间所有的爱欲和悲狂,怀着慈悲和造物的激情看着别人的命运因为自己而改变。
被赐予的第一个人是他的养父,既然养父那么不喜欢大祭司,却还是被强迫,那么他是很痛苦的吧。
他赐予养父极乐。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晏隽觉得自己很善良。
养父死时圆睁的眼睛,放大的瞳孔都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养父都开心的都说不出话了。
唯一苦恼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是他给了养父新的希望,每个人都觉得他是在胡说,毕竟他才七岁,没有人相信他是杀了养父的人。
只有小祭司相信。
小祭司比他大两岁,长了和她母亲一样的狼眼,认真的看着他的时候会让他觉得很兴奋,但是他没有因为兴奋而赐予她什么。
小祭司想要得到他。
晏隽无奈又悲悯,他是赐予者,他要赐予别人不同的命运,他怎么可能被她得到呢?
养父死前就给他喂了解药,所以他没有受蛊虫影响,很清醒的看着小祭司在自己面前做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