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宫就私下里同刘琰说,八成大皇子府的人真的没有尽心照顾,不然怎么这病怎么延绵不愈呢?说不准就是这位小朱氏有坏心。
“不能吧?”刘琰手一顿,这朵兰花算是画残了,她索性搁下笔,反正就算不画残,她这画也好不到哪儿去:“新嫂子不过才刚进门,府里的人事她也说不上话啊,就算她有使坏的心,她能办得到吗?”
“公主说得是,”李尚宫先捧她一句,接着说:“可公主毕竟年轻,不懂得这人心的复杂。小朱氏是才进门,可是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府里头的下人不少,以前出头管事儿的,现在未必还能得意。以前捞不着油水的,现在多半想着早早向新主母投诚讨好,说不定就想着先立个功好在新主母面前做为投名状呢。”
刘琰仔细想想,摇头说:“不会的。就算他们有坏心,那应该冲着琪儿去啊,世人都重男丁,琪儿才是嫡长子,害纹儿做什么?”
李尚宫没再驳公主的话,她的本意也不是替刘纹姐弟俩抱不平,不过是想着,公主也到了年纪,这些事儿也该让她心里有点数,公主的心性是不会害别人,可也得学会提防,不能让人害了自己。
对于刘纹的病,李尚宫还是坚定不移的认为,这里头一定有人为的原因,就算得病不是旁人害的,但一场小病,太医都说了三五日的事儿,拖延着总不好,这肯定有问题啊,不是有人暗算,那也是伺候的人不尽心尽力。
刘纹终于回宫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精神更是大不如前,看得曹皇后很是心疼。英罗更是把刘纹身边伺候的人拘起来全细问一番,想看看她这次生病是不是为人所害。
刘纹身边伺候的人大致分做三拨。
一拨当然是她身边原来的人,自小就伺候她的乳母和丫头。一拨是她住宫里之后曹皇后给了几个人,都是老成谨慎,懂礼守分的,教养公主郡主绰绰有余。还有一拨是原在东苑当差事,他们姐弟迁入之后奉承伺候提拔上来的。
等曹皇后让人送刘纹回东苑,英罗进来回话。
“大皇子对郡主还是挺上心的,不说每日都去看望,这衣食汤药也时常问询,算是尽心了。小朱氏面儿做得是很不错的,每天早晚都去照看,还亲尝汤药,送了郡主好几样玩意儿在病中解闷。”
这都是表面上的,也不用多说。
英罗还是问出了一点旁的:“有个小宫女说,郡主好象不爱吃药,嫌药苦,她看见郡主身边的素沅倒漱盂的时候,里面好象有药汤,看那份量,八成就喝了两口,其他都倒漱盂里了。”
“是么?”曹皇后问:“她看见几回?”
“两三回呢。”
看见了就有两三回,那没看见的次数起码要多一倍,或许更多。
“这孩子不吃药,是怕药里被人动手脚?”
英罗只说:“有可能。”
反正不管是曹皇后还是英罗,都不会以为刘纹是为了怕苦才不吃药。刘纹平时管教弟弟甚严,对自己更严,撒赖不吃药这种事儿可能同年纪的姑娘干得出来,放在她身上不可能。
“那是她自己家中,父女之亲却相疑至此。”曹皇后的笑容说不出的讽刺:“这到底怪谁呢?怪当爹的不尽责,还是做儿女的心思重?”
“想来,郡主应该是怕小朱氏不仁厚,不是为了防备大皇子,毕竟是亲父女,焉能至此。”
“男人要是能当得起家,护得住妻儿,纹儿一个小姑娘又怎么会这样小心提防呢?说来说去,还是……”
大皇子的不是。
英罗一心向着曹皇后,让曹皇后伤心烦心的人,她一个也不喜欢。
但她也不能在曹皇后面前说大皇子的不是,不但不能说,还得尽量帮他圆着些。
要不然伤心的还是曹皇后。
这天晚上皇上没来宜兰殿,曹皇后早早洗漱安歇,却一直睡不着。
能困扰她的也就是儿女的事。
这是家事,但又不只是家事。女儿呢,到了待嫁之龄,却好象还没开窍,对终身大事懵懵懂懂的,这事也不会让曹皇后过于担忧。没开窍那就再等两年,琰儿年纪不大,等得起。
但儿子就不同了。
皇上还在壮年,儿子们却已经长成,长子和次子,一个个摩拳擦掌,都要等不及了。
大皇子成亲后携小朱氏进宫拜见,曹皇后也想规劝儿子几句。
曹皇后说什么他应什么。
可是曹皇后知道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至于次子,曹皇后都不想说他。
除了吹牛,就会往女人身上使力,还一副“太子之位非我莫属”的狂妄样子。真让他做太子?怕是刘家的这基业也要二代而亡了。
曹皇后忽然坐起身来,一向平静的面容带着惊惧。
这动静当然瞒不过外头值夜的宫人。
药罗连忙端着灯过来,在帐子外轻声问:“娘娘?是要吃茶吗?”
曹皇后缓过口气,嗯了一声。
等药罗把茶盏端过来的时候,曹皇后已经平静下来,起码药罗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曹皇后喝了两口水重新躺下,心里比先前更乱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风雨
福玉公主又邀了一次宴席,说是赏荷花。
刘琰笑着把贴子放到一边:“赏什么我也不去了。再说天这么热,让大姐姐也别折腾了,慧姐儿最近怎么样?上次听说她不大爱吃饭,大姐姐还进宫来讨了一个厨子呢。”
白芷笑着说:“挺好的,到底还是宫里的厨子有手艺,做的那果子露、酸汤、鱼面羹都是清淡开胃的,我们慧姑娘爱吃着呢。公主,送贴子这事儿其实差遣旁人来也是一样的,我们公主特意差遣奴婢进宫来,其实是有两句话说,请公主后日务必要来。”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公主不要急,也不是什么太紧要的事,就是吧,我们公主也邀了二公主和驸马一起来,并没有多邀外人,是想给二公主夫妻两个调解调解。鲁驸马这些日子都没有踏进公主府一步,二公主也没有象以前一样让人送衣物吃食给他。”
“驸马一直没回去?”
白芷摇摇头。
“这样……”刘琰想了想:“我知道了,那你回去跟大姐姐说,我一定去。”
桂圆送白芷出去,回来时先看了一眼银杏。
银杏前几天被李尚宫罚了,最近老实了不少,不敢随意插嘴说话了。
看着确实没有以前鲜活机灵。
桂圆才进宫的时候,也曾经觉得奇怪,怎么大些的宫女们,都象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无表情,垂头肃立,仿佛连气都不用喘,一个个象泥塑木刻的假人。要是多看几眼,心里就觉得惶恐。
这些人刚进宫的时候肯定不是这样的,但是时日长了,就都一样了。
少出错,少说话,学不乖的可活不长。
但愿银杏这回能多长记性,别过个十天八天的又故态复萌了。
桂圆总担心她会闯祸,小错也就罢了,看着公主的面子也不会有人同她计较。可要是她闯下的祸事公主也护不了呢?
在一起几年,她们这情分也和亲姐妹差不多了,桂圆实在不愿银杏枉送了性命。
“公主,奴婢听说这两日说不定有雨,若是天儿不好,公主还要出宫吗?”
“都答应了大姐姐了,自然是要去的,再说大姐姐的公主府又不远。”刘琰说:“也该下场雨了,天热得不成了。”
今年夏天确实太热,早上起来席子上都被汗浸出一个人睡过的印迹来,换了衣裳用过早膳又是一身汗,刘琰都想泡在水里头不上岸了,哪怕坐着一动不动,还有人打扇,她也觉得心慌气促。
这种天气要出门,那可真是需要些勇气。刘琰反倒盼着能下场雨,好歹把这热气压下去。
第二天傍晚时变了天,夜里就下雨起来,刘琰已经睡下了,听见外头的动静乐的又爬起来,指手划脚,让桂圆她们去开窗,把窗子全打开。
“那可不能够,公主听听外面这风声,恨不得屋顶都给掀开了,怎么能开窗呢?公主不用急,这雨一下,再等一会儿殿内自然就凉快了。”
刘琰这一夜听着风声雨声,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哪怕一早起来看见安和宫庭院里一片狼藉也没有坏得了她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