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小声说:“奴婢听说,是因为好些人看着今天三皇子当新郎倌儿不会发火,所以卯足了劲儿灌他……”
这么说刘芳就明白了。
三皇子平时可没少得罪人,这些人不能把皇子也痛打一顿,能灌他一顿让他出出丑也算解气。
“那孟驸马他们又是怎么喝成这样的?”
春草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这会儿福玉公主只好出来主持局面,醉倒的人让各家接走,又让人熬了醒酒汤给三皇子灌下去。这个人平时就行事鲁莽,手上没轻没重的,今天是成亲的大好日子,万一他酒醉不知分寸伤了新娘那可如何是好?
看着刘芳和刘琰也上了车回宫,福玉公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孟驸马也喝了一大碗醒酒汤,上了车以后就趴在福玉公主腿上,非说头疼。
他以前也有头疼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的。真的头疼的时候他脸色发白,人格外安静,现在却脸色泛红,在她腿上蹭过来蹭过去的,哪是头疼的样子,倒象是撒娇似的。
福玉公主替他把头发散开,轻轻替他按揉,别提多耐心了:“这样好点吗?”
孟驸马吁了口气,眯着眼看着妻子:“好些了。”
福玉公主的手不象一般的姑娘那么细致柔美,虽然这些年养尊处忧,皮肉是养得细滑了,可是早年间的生活还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不可抹灭的痕迹。她的手骨节粗大,这是在乡下曾经劳作的证明。
但孟驸马从来没有什么嫌弃,正相反,他格外喜欢妻子的手,晚上安歇的时候,他都喜欢握着她的手。
妻子的手总是暖暖的,不象他,手总爱出冷汗,不管天气冷热他的手总是偏凉,成亲这一年也许是因为着意调养,比以前多少要强一些。
福玉公主轻声问:“今天怎么喝成这样啊?是有人来跟你们敬酒?”
孟驸马微微摇头:“不是的,倒不是旁人来敬酒,是鲁校尉他心情不大好,上来就是一通猛灌,我也不好不理他,陪了几盅。”说起这个孟驸马倒是笑了:“赵修撰的酒量可真是——我看他喝酒那豪爽劲儿,还以为他酒量多好呢,结果一转头看不见人,他已经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心情不好?”
“嗯,虽然他没细说,不过好象是成亲之后不大顺当,在外头有人笑话他攀上了公主成了驸马,以后凭着裙带关系就可以一辈子荣华富贵了。回去了之后……他含含糊糊的,好象和二公主处得不是那么好吧。”
“相处的不好?”
福玉公主皱起眉头:“怎么个不好法?”
孟驸马一见她皱眉就有些急:“也不能说是不好,就是……”他回想着在席间鲁威宁说过的话,可是酒喝得确实有点多,加上鲁驸马当时说的含糊,他只能想起来那么一句:“他好象说,他总是猜不透二公主在想什么。”
福玉公主的手微微一顿,又接着替他按揉。
“这倒是难为他。别说是他,就算是我们姐妹几个相处了数年,也猜不透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还在宫里的时候,赵语熙看着对谁都算和气,但是跟谁都不算亲近。
她在自己身周砌了一堵墙,防备着身边的所有人。
福玉公主本来以为她成亲之后会好些,毕竟成亲了是不一关的,两个人既然成了亲,以后漫长的数十年都要生活在一起,相互扶持,生儿育女。
福玉公主尝过了夫妻和美恩爱的滋味儿,一心也希望妹妹们的姻缘也都能顺遂和乐。
她一分神,手上的动作就变慢了。
孟驸马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你别太担心了,或许是他们成亲时日还短,加上性格有差异,等时日久了,应该就会亲厚起来的。”
福玉公主点点头:“驸马说得是。”
他们成亲的时间确实不算久,而且鲁威宁那性格,心里想什么全写脸上,说话做事都直来直去的,和二公主确实不一样。二公主是有什么心事全藏在心里,从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的,更不用指望她自己主动吐露心声。
这性格确实有差异,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且不说福玉公主夫妻两人,熙玉公主那边,鲁驸马是骑马来赴宴的,醉成这样马是肯定骑不成了,熙玉公主只能让人把他抬上车。鲁驸马本来就是身材魁梧,这一喝醉了,身子更显得沉,两三个长随一起搬都格外吃力。等到了公主府,又费了老大力气才把他抬回房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浴池
屋里酒气冲天,赵语熙都快熏晕过去了。
宫人们忙着开窗、燃香,打水,因为驸马身上衣裳脏污了,这肯定得换掉。
可麻烦来了,鲁威宁没有真醉死——象赵磊那样睡得人事不知的毕竟是少数。
他扭来扭去不让人碰,宫女们实在拿他没辙,她们总不能把驸马捆起来吧。
赵语熙摇头,自己走近跟前,总不能放着他不管。
“驸马?”
鲁威宁好象听出了她的声音,然后就不动了,眼睛微微睁开。赵语熙伸手给他换衣裳,他就一动不动的。
赵语熙几乎怀疑他是装醉。
不过等解开领子,看见他从脖子往下都是通红的,她就打消了这个疑惑。
成亲到现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鲁威宁也喝过酒,但从来没这么醉过,也没有哪一次象现在一样浑身烧熟的虾子似的这么红。
赵语熙把他身上沾了酒污的衣裳脱下来,没费多少力气,宫人们把脏衣裳拿出去。可想给他再穿上干净衣裳的时候,他就又不配合了。
算了,不想穿不穿吧,反正这会儿都已经入夏了,晾着肚子也不怕冻着。
到了掌灯时分鲁威宁还没醒。
公主府内灯火渐次亮起,太阳已经落山,可花香气还很浓郁,被晚风吹进屋里。
她按照以往的习惯,抄了一卷经,然后吩咐人备水沐浴。
公主府里人人都知道,公主最爱洁净,每天都要沐浴。沐浴自然是有讲究的,用什么水,用哪种澡豆和香粉……
其实赵语熙并没那么挑剔,她每天沐浴的这个习惯是在宫里养成的。
不是为了洁净,而是沐浴的时候,她可以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只有她一个人,浸在水里,格外的安静,也让她觉得放心。
这种时候她可以什么都不想,不想自己的身份,不想自己的处境,也不去想自己的将来,浴水软软的,暖融融的,躺在水里,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重量,要被水浸化了。
但是今晚注定她安生不了,宫人替她洗了头发,抹了玫瑰膏之后退了下去,她就枕在浴池边,懒洋洋的放松了身体,因为白日里应酬的疲倦,她一不小心就在水里睡着了。
然后她是被一连串响动吵醒的。
她一睁开眼,一个巨大的黑影就从身后往前栽倒,一头扎进了浴池里头,迸起的水花溅了她一头一脸。
被水一呛,鲁威宁总算清醒点儿了,他从水里冒出来——其实浴池水不深,他一站起来,水就只到腰上面一点,还不到胸口,他头上和脸上还粘着两片儿干花瓣儿,一脸茫然。
赵语熙抹了把脸上的水,这会儿跟他也生不起气。
还是等他清醒了再算账吧。
鲁威宁半醒不醒的,酒劲儿还没过去,睡了半晌脑袋也不清醒,头发湿淋淋的,站在水里还懵着。
赵语熙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沐浴的时候她当然没穿衣裳。
两人成亲到现在,即使同床的时候,赵语熙也是要让人放下帐子,把灯熄了的。在这么敞亮的地方,赵语熙抹了把脸上的水,就陷入了新的为难中。
她现在上去,还是不上去?
没衣裳怎么上去?
可不上去衣裳从哪儿来?
至于叫人进来,她想都没想过,眼下这情形怎么能让人看见呢?
“你先出去。”
她说了两次,鲁威宁象是听懂了,晃了晃要往前走。
在水里和在平地上可不一样啊。
但清醒的人能分辨,他现在可不那么清醒。
他身子一晃就又倒了,又重又准的扑倒了赵熙玉。
两个人又一起呛水了。
外头宫女们不是聋子,当然听见里头的动静了。
其中一个想挪步进来,另一个赶紧拦她。
这会儿哪能进去啊。公主和驸马单独在里头,哪需要她们进去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