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弥漫着除夕的味道,连雪夜也变得这样浪漫。
画面安静祥和的紧,可此时此刻,大多数人藏在家中包饺子,或是和家人欢笑一堂,也许……有人在看着春晚,只是没有人像他们一样漫步在除夕夜飘雪的街头。
槐城干净宽敞的现代化马路上寂静的出奇,路灯上悬挂着大红灯笼,枝桠上统一系着彩灯依次有规律的闪烁着赤橙红绿的霓虹。
他穿着驼色大衣,灰色围巾松松的系了两圈,迈开长腿走得不缓不慢,一步步踏在新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响动。
顾清栀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身子被棉服裹得成了一坨滚圆,头上顶着的帽子绒毛不停跳跃。
街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缱绻而细长,打在人行路的台阶下,随着影子主人的动作而相互追逐,雪花飞舞……
似乎有欢腾的笑闹声,宁萧瑟穿过一片散居民区的小巷,忽然从楼梯口涌出七八个孩子,尖叫吵闹着抱着鞭炮和礼花跑出来。
宁萧瑟侧过身避让开,忽得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被人紧紧抓了一把,回过头,看到是她红通通的小脸,也不知是冻坏的,还是跑热了。
他停了下来,看到她无声询问的表情,于是指了指她的电话。
顾清栀用手掩住听筒,蹙着眉头小声道:“你想干嘛?把我一个人丢在那?”
“……”宁萧瑟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想出来什么合理的解释。
从前他鲜少与人有生活上的相处,原以为自己喜就喜,自己怒就怒,随心所欲。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活着,还是要考虑别人感受的。
电话那端传来了郑乘风的声音,顾清栀赶紧把听筒放回耳边,可却只听了个尾音,她将眉头锁得更深:“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你那里怎么那么吵?”
“我……”刚开口吐一个字,身后猝不及防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在那瞬间鞭炮应声而起。
是零点的钟声响起了,此时此刻,又是新的一年。
在那瞬间,噼里啪啦的烟花约好了似得,从四面八方升腾至天空,近乎要将半个天际都染上色,斑斓的光亮将人的脸都映照的鲜活起来。
不知道是哪家的熊孩子,点燃了两挂鞭炮后,顺手甩开,一下子扔到了顾清栀的脚下。
“啊!”四下崩起的火星子顿时炸得她跳着四处躲藏。
火药的气味以及震耳欲聋的声音直接把人吓懵,她只知道那是鞭炮,也想躲开,可脑子里全部空白,慌手慌脚不知所措。
红色的鞭炮皮炸得纷飞,她只觉得自己被震得耳膜都要穿孔了,捏着手机来回跳脚的躲避那些火光,稀里糊涂的大叫:“天呐!我的妈呀!咋办……”
忽然间,她感觉自己在天昏地暗里失重,并蓦地涌入进一个怀抱。
他有力的臂膀带着她转了个身,使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翻转。
不明所以过后,等她清醒下来再看,自己已经被宁萧瑟护在了墙角。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牢牢掩在她的身前,将她包围的滴水不漏。
仿佛有一楼家里电视机的声音传来,主持人们合着莺歌燕舞在例行祝福,烟火的声音不间断的响起。
小巷子里唯一一盏路灯在身后打过光晕,映照在宁萧瑟正后方的头顶上,他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恍惚间,顾清栀震惊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孩子们在鞭炮声中对着两个人嘘声起哄,顾清栀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
鞭炮燃尽了,几个孩子听到了家里的召唤,开开心心回家吃饺子去了,他们议论纷纷,打着赌,比着过一会儿谁能先吃到包着硬币的幸运饺子。
于是身边短暂恢复了平静,远方却还在此起彼伏。
顾清栀愣了半天,却也没见宁萧瑟将她放开,忍不住抬头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逆光的脸庞,冷峻英武的犹如神祗,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与郑乘风不同的是,宁萧瑟褪去了年少骁勇,更多的是岁月和经历磨练出的沉稳和从容。
他眼睛里好像带着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柔和,也越发的深邃,一寸一寸将她拉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冷风掀掉她不听话的帽子,将她拢着的发丝吹得凌乱、飞扬,夜幕中蛰伏的野兽也趁机溜出来,在这种迷离的夜色氛围中肆无忌惮熏染情感,并借着彼此的眼神把对方的心咬的稀巴烂。
狼藉之中,意乱神迷……
不知道是不是他先把宽广透着凉意的手掌覆到她脑后,随即,便是近在唇边的柔软,小心翼翼的,轻轻的,不带任何污秽色彩的碰触。
也不知道她是否从那轻盈感觉的开始,便刹那间松懈了所有的警惕,放下双手忘记反抗,忘了对方是谁,同样不清楚自己是谁,只是用冰凉的指尖使劲攥着手中举在半空中的手机,以示她内心的紧张。
一个不敢琼夺,一个不懂得回应,就这么异常纯洁的,安静又美好的短暂停留,蜻蜓点水般,不知因何而来,也不知从何而终。
同样,她也没有听到十二点钟声后,电话那头酝酿良久的一句:“新年快乐……”
顾清栀的耳边只有他轻而薄的呼吸声,以及远方不间断的礼炮声,合家欢庆推杯换盏的笑声,孩子们抢饺子的闹声,还有扑通扑通的,彼此的心跳……
——
就在这一个昏暗的小巷里,不知道是什么生根发芽了,是爱情吗?
顾清栀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就是对他没有过多的抵触和反感呢?
她在心里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比如,作为一个颜狗,颜值是一方面,身为声音控,他好听的声音又是一方面,他非比常人的气度也是一方面……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方方面面凑到一起,最终汇集成一句——她好像,并不讨厌宁萧瑟了。
可不讨厌是不是就意味着喜欢?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说来说去,谁也讲不清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也许就是美在它的莫名其妙和虚无缥缈。
最后两个人在后知后觉的余韵中,缓缓分离,他的鼻尖不小心蹭到了她的鼻尖,两个人给对方的感觉都是有些冰凉,可却痒痒的。
大概是彼此都不敢呼吸,所以她居然……憋着憋着,就突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好,这条小巷,此刻尽是热络的人间烟火……
☆、·chapter 26·悸动
槐城 大年初一
凌晨四点左右,顾清栀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滚来滚去就是睡不着,外面热闹的震耳欲聋声逐渐减弱,只是偶有几道零星的余响。
虽然时隔有将近四个多小时,可方才那一幕好像就在眼前一样,温热的鼻息以及微凉带着淡淡柠檬草气味的柔软嘴唇,却还无比真实的余留在她的印象里。
顾清栀双腿一抬,被子轰然摊在脸上,她捂着被子将自己的头裹得严实,飞快地滚来滚去,还在被子里面闷声偷乐。
诶……宁萧瑟的味道,真是不错!
原来初吻来的美好,竟是一件这么幸运的事啊!甚至可以幸福一辈子。
真是鬼迷心窍了!顾清栀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正经起来,假装淡定的给自己盖好被子,板着脸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然而没过五秒,她自己又噗嗤一声笑喷出来,害羞的捂脸,两条小腿儿在空中一直蹬一直蹬……
折腾半天就是难以入眠,随后顾清栀想了想顾承允那时打来的电话,不禁淡定了下来。
一个老干部,还是从事某种特殊职业的老干部,教育起人来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比如什么:独身在外要注意安全,管好随身携带的钱财物品。
可是父亲大人一定想不到,管好钱财的小迷糊居然没管住自己的初吻!
这下轮到顾清栀发起愁了,这……亲都亲了,以后再见面多尴尬啊!
他们肯定少不了打交道,而且再见到宁小奥的时候,她脑子里时不时蹦出被他老爸壁咚的场景,肯定会尴尬欲死的吧!
这种尴尬就好比四个小时前宁萧瑟送她回来的时候,从江边一直到酒店,看到她开了房门后,头也不回就直接走了,一路上半个字都没说。
也是,他也没脸说什么,就连相处都是小心翼翼的,微微垂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安静等待着暴风雨来临。
宁萧瑟总结了上一次砖头打流氓的事件,那次是未遂,现在是已经案发,他就预料到自己不是被狗血喷头的一顿臭骂,就是逃不掉一顿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