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怪瘆人的。
☆、·chapter 2·预谋
两人顺着新修的石阶往上走,没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她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珠,望着眼前那座庄重而磅礴的私家陵园。
在顾清栀的记忆里,从前这是一片墓园没错,但还构不成规模,那时村子里一旦有人故去,就找先生到这里来相块风水好的地方,选个日子埋进去,再插块碑便能算作是墓。
后来,年轻人们渐渐走出了村子,在城里有了发展,就各自将早年葬在这里的家人们迁到了城里的公墓。
至于顾家,因为曾祖父生前有过嘱咐,就算人过世了,尸骨也永远不离开故土,而期间村子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所以最后葬这里的老一辈就基本上只剩下顾家的先祖,和一位顾清栀从未见过面的同村。
可前些年,突然有人将这块地买下来,并斥资修成一座私人墓园,连带着顾家那边的一同修缮了进去。听说这个出资的人,正是这里埋葬着那个同村的家人。
顾清栀将手插在外衣口袋里,神色倦倦地往上走。
眼见着冰冷而坚硬的理石墓碑,周围是干净规整的灰白色石块地面,顾清栀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经过这种气氛熏染,她的情绪骤然跌到了谷底。
这里面埋葬的,明明是她的骨血至亲,此刻却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世间相距咫尺又如此殊途的距离莫过于此。
她转过头,望着姜弦的背影,声音略带着些许低靡:“姜姨,那我……先过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姜弦逐一拿出篮子里的瓜果糕点,领会了她的意思后点点头:“好,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与姜弦交流妥当后,顾清栀转身迈开腿,反倒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比之前更低沉了。
至于为什么要撇开姜弦,独自一个人走开,她想,大概是因为她要去拜访那墓的主人,身份对于姜弦来说太过于尴尬……
——
在雕花石柱和修剪整齐精致的矮灌木隔断后面,是一片隐秘的空间,相比十五年前,这里的变化真的很大。
不过在顾清栀的印象里,这座墓似乎在这个方位,所以她就按照记忆摸索了过来。
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这里面沉睡着的那个人,但是她却不会感到害怕,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于她来说并不陌生,她们是骨血至亲,这里面埋葬的是她的生身母亲——沈青。
很小的时候,她还不懂母亲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虽然祖父祖母、父亲也待她极好,可那是亲情,却不是母爱。
当她第一次意识到“妈妈”这个词的含义,是她在学校和同学打架后,对方的母亲找上门来,搂着自己的孩子,一脸宠溺与纵容,反过来却因为自己的孩子而指责她。
那是个有着黄色贵宾犬造型鬈发的女人:“我是××的妈妈,你们家孩子太欺负人了!小孩子之间打闹有你这样的吗?看看我儿子都哭成什么样了,这事你得给个说法!”
顾清栀怯怯地缩在顾承允身后不敢说话。
可庆幸的是,顾承允不是那种遇事不分青红皂白,先责备自己孩子让对方消气了事的父亲。
他对外通常十分护短,向着那女人冷冷撇下一句:“既然说是小孩子间打闹,也至于你跑来兴师问罪吗?我看你们家孩子哭得气壮山河挺有力气的,一根汗毛也没少。”
那一刻,顾清栀觉得他真的好高大,冷静从容,不纠缠不蛮横。
他身形依旧笔挺,不怒自威是他自始至终不变的气场:“在来之前,我想你要先问清你自己的孩子做了什么,我的女儿我了解,她不会平白无故和别人动手。”
“更何况……一个男孩,和我们家丫头打架,她还没怎么样,你儿子自己反倒哭得鼻涕眼泪横流,这说法你好意思要,我都不好意思给。”
贵宾犬妇女胡搅蛮缠:“我不管!你护着自家孩子也没用,我这是在帮你教育她!小时候就打架斗殴,等到步入社会难道还要杀人吗?你看看,我儿子这脸都青了,下手也太狠了……”
“行了。”他不耐地将手里东西一摔,将对方的聒噪打断的戛然而止,他蹙眉:“我最后说一次,到此为止,否则再继续下去,我不介意也为我女儿向你们讨个说法。”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来自特殊职业独有的气场:“第一,为什么作为比顾清栀高两个年级的男孩子,会反过来欺负她,第二,你有没有问你们家孩子,他挨打的原因,究竟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语毕,他凌厉的视线从黄头发妇女脸上审视过,最后将目光落到她儿子的脸上,顿时,男孩吓得憋回哭声,连流出来的鼻涕都立刻吸回去了半条。
上门来碰了一鼻子的灰,顾承允冷哼,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贵宾犬鬈发自行体会,然后转身就带着顾清栀回到屋里,关门送客。
直到那日傍晚,顾清栀暗中把父亲打量了一遍又一遍,顾承允也并没有责怪她什么。
可晚饭时,沉默半晌的顾承允忽然开口,问:“为什么跟别人打架?”
她把头埋下,闷闷用筷子怼着碗里的米饭:“他……说我是没妈的孩子。”
——
风撩的发丝微微摆动,往昔如画。
她坐在墓碑旁,像轻轻交谈一样,自言自语着:“虽然从我出生就没见过你,但我知道你很爱我,这是爸爸说的。”
“爸爸把我保护的很好,但……我时常还是会想,如果我的妈妈还在世上,那该有多好啊。”
“妈妈……我有很多年受了委屈没来找你倾诉了吧?我不是不想你,其实我一直很想回来,可却没有机会,因为家里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怕姜姨会多想。”
“她是很好的人,也很爱我,我想我这样说您是不会生气的对吧?因为您和姜姨都是很善良的人。”
“这次回榆城,我觉得一切都变得很陌生,不像是回到家,反倒像个毫不相关的客人一样。”
“觉得好失落,小时候还以为要自己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但没想到遇见了姜姨。她对我很好,这是不幸中唯一的庆幸,只是……我也一直会想象,如果您还在世上的话,我们一家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顾清栀将头缓缓靠在上面,抱紧膝盖,微阖起双眸,温熹的阳光隔着眼睑映出一片暖红,温热温热的。
她也不管什么逻辑,只说了好些没有头绪的话,但无非就是想向母亲絮叨絮叨,可能这样会让她空虚的内心,稍稍感到有一丝充实与安稳的感觉。
可就在这时,她眼前突然一黑,投下来的阳光被全数挡住了,脸上的灼热感也不见了,她一怔,连忙睁开眼。
面前立着一个高大清俊的男人,仪表堂堂,深邃的眉眼,星眸剑眉鼻梁挺拔,居高临下的挡在了她身前,似乎隔着黑色带细白条纹的衬衣,都能感受到下面被掩盖住肌理的性感。
他的气度很是高雅,身材挺拔比例较为完美,譬如那大长腿,那精壮没有赘肉的腰,还有那不羁俊朗而线条分明的脸……
再瞧他身上的着装,乍一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奇特之处,好在低调又合身,腰间偏棕黑的皮带质地细腻,光是看上去就能体会到它舒适的质感。
Logo被他微掩进去的衣襟弧度挡住一半,但还是能分辨出些许轮廓。
他筋骨分明的手腕偏上方系着块方形石英腕表,精巧而细致,丝毫不给人厚重愚笨的感觉。表盘是淡金边线,弱白色底上嵌着金色罗马数字,棕色真皮表带,底下半遮半露着性感的骨节,神态略显慵散。
可以说这个人……他浑身上下,除去底蕴以及身材容貌,单是着装上看的话,第一眼几乎没什么令人惊艳的穿着打扮。
没有郑重其事的绅士雅,却也没有吊儿郎当的乡土俗,只是给人很舒服却也很得体的感觉。
他平淡如水般并不扎眼,但仔细打量却每一个细节都禁得起琢磨和推敲,不争不抢不张扬,却能做到几近无懈可击。
顾清栀被他紧盯,臊得挠挠脸,不知道该起一个怎样的开场白才显得比较自然:“那个,你……”
她原以为这样一个非池中之物的男人,再怎么也该有些风雅,两人你来我往风花雪月,为记忆添上一抹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