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顾清栀的安危才更需要他去确认,这两者都是最重要的家人,没有孰轻孰重,只有就事论事的缓与急。
现在确认好了,他便能安安心心的去陪姜弦了,但他不会告诉她孩子们的下落,即便是她担心的要命,顾承允也不会吐口半个字,这是原则。
因为姜弦这个人不懂得掩饰,有什么情绪都会写在脸上,一旦让她知道顾清栀的下落,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松缓神情就会把这个消息出卖,若是落到姜淮禅眼里,就又成了祸端。
当然,这些都是顾清栀的脑袋所想不通的,但就算是想不通,她也知道不管爸爸怎么做都是为她好,有些事情不需要想通,明白好坏利弊就行了。
可是……她有将近一个月没见到姜弦了。也许时间不算太久,可在经历过风浪之后,再想起从小到大根本没分开过的亲人,顿时一股泪就冲了上来。
她双手拿着干巴巴的大面包,昂呜的咬了一口,用话语的含糊掩饰哭腔:“我也好想见姜姨……”
宁萧瑟看到这架势,心想,完了,要哭,心慌的赶紧倒上牛奶递过去,嘴里边安慰她:“来,喝点牛奶,别噎着了。”
“没关系的,你要是想阿姨了,就和顾叔叔一起去吧,不用管我,有阿姨的关系摆在那,应该不会有人为难你。”
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以吗?”
“胡闹。”顾承允扔下擦嘴的餐巾:“做事情要懂得从一而终,不要任自己随便使小性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偶尔也回头看看身边的人,想想他们都为你牺牲了多少。”
顾清栀不知道父亲这突如其来的严肃是怎么回事,可既然说了,她也只能照做,哦了一声,嚼着面包没有多说话,委屈巴巴的听着另两个男人聊了起来
“其实没事的,要是她实在想阿姨的话,就让她待在阿姨身边吧,她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那样我也能放心一些,没有后顾之忧。”宁萧瑟见她被教育心里也是心疼的,拼劲全力想去维护,无奈对方不是他能挑战的段位,只好迂回救场:“她还小,哪经历过这种事,这些天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
顾承允却铁了心,闭口不谈此事,反倒突然话题一转,顾左右而言他:“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见你眼下有些发暗,地上果然是太硬了吧,睡起来不舒服。”
“还好。”他无奈的答。
顾承允不接他的话,也不说带顾清栀走的事,宁萧瑟明白他的用意。虽就眼下来说对她是有些残忍,但本意终归还是为两个年轻人好的,这一点宁萧瑟感恩,也暗暗在心里对顾清栀表示愧疚。
可岳父并不懂他内心这些活动,安慰他:“没关系,今晚就不用睡地上了。”
“嗯。”他回答的心不在焉:“今晚可以睡沙发了。”
讲真,宁萧瑟此刻根本就没在想睡地板还是睡沙发的问题,他只是空着脑子随口一答。
昨晚由于顾承允的来访,狭小的屋子不够分配,一时还为难住了三人。
要说也确实是这三个人的身份太过于尴尬,顾清栀和宁萧瑟还没结婚,不可能明目张胆当着长辈的面睡在一个房间。
顾清栀和顾承允不是母女,他们是父女,即便有着深到不能用言语描述的血缘,可她不是小姑娘了,两人同样不能宿在同一个房间,那样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宁萧瑟和顾承允同样都是男人,但他们不是父子,这种未来岳父和未来女婿的关系,睡到同一张床上是想尴尬死吗……比上个说法还尴尬。
所以最后通过投票决定,作为团宠的顾清栀睡卧室的大床,她有爸爸和罩着她的大佬疼着,自然两人都愿意把最舒服最好的地方让给她。
但依她的意思是让顾承允睡卧室,毕竟他是长辈,又千里迢迢来到榕城,让老父亲睡沙发她自己舒舒服服睡床,怎么想都觉得过意不去。
而且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此刻就这座城市而言,她虽同样是客,但她总有一种心理,宁萧瑟是榕城人,她也是早顾承允一个月来到这里的,房子不是她的,可这是利维坦借给她和宁萧瑟住的,所有的前因聚在一起,竟让她生出几丝主人的心态,并想要以这种主人身份招待顾承允。
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她拗不过那两个人,只好顺着他们的意愿,到卧室铺好自己薄薄的夏凉毯,自我催眠一般的强迫自己入睡,并没有管余下两人是怎么安排的。
中途睡到一半起夜,她才看到外面的沙发上睡着一个,不远处的地上睡着一个。她打了个哈欠看都没仔细看就回去了,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宁萧瑟绝不可能让岳父睡地板自己睡沙发。
虽然睡沙发是惨的代名词,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说卧室大床是特等座,睡沙发是二等座,那睡地板就是硬座,他除非是不想混了,不然有点智商和教养的人都做不出那种事。
作为人家刚经过允许还没转正的女婿,自然要表现的殷勤,所以这一地板之夜过去后,宁萧瑟躺的真叫是腰酸背痛。
地上很硬,又没有厚的褥子铺在下面,他与地面仅仅一层单布之隔,榕城温度虽不至于阴冷,但还是很潮湿的,躺了没一会就觉得硌得浑身酸乏,翻身的时候下面的布还会起褶皱,总之是很煎熬。
即便是真难受也不能说出来,面对顾承允的问话,他一心二用之下只能含糊其辞答一句,嗯,今晚可以睡沙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承允原本庄重的脸听后忽然莫名浮现冷笑,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眼神瞥了眼宁萧瑟,又扫过顾清栀:“你们就装吧。”
“???”两个年轻人不明所以,手中的动作一致的停顿住,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微微瞪大。
这是说什么呢?怎么就装了?装什么了?
顾承允低下头垂着眸,将自己方才用过的不太脏的纸巾对折再对折,直到没有办法再折下去的时候,才幽幽冒出句:“我没来的时候,你们放着那么大的双人床不睡,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那么自律自觉?我怎么不信呢。”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宁萧瑟和顾清栀都急得想要掀案而起,七嘴八舌的解释两人的关系。
可在顾承允这儿,有些事似乎已经成了无可辨别的事实,他无奈的表示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这种事情任谁都管不住。
就像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年轻人一旦确认关系后,有些事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他气也好禁止也好,并无作用,闹起来反倒让所有人都不愉快,索性睁只眼闭只眼。
但只有一点不能让步……若是女儿亏吃了,身价跌了,尊严失了,不自尊自爱的在这时候就把自己交付给别人,那这个人一定得是靠谱负责的,并且要值得去托付,否则,他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掐死那个小混蛋。
就在顾承允内心戏多的时候,顾承允和宁萧瑟交换了个眼神。
怎么办?要怎么解释呢?两个人共处一室,睡在同一张床上,甚至有时会盖同一床被子,搂搂抱抱什么的也是有的,可……
如果说这两个人共同躺在一张床上,只是单纯的为了睡觉,想来,比说他们没住在一起还让人难以相信。
算了,索性不解释,或许有些事情注定不适合被摆上台面,还是留着在暗地里涌动会更好些,彼此都会猜想,都心知肚明,却不挑破,那样的微妙感,才是这世上某些规则的生存之道。
迟来的早饭将肚子填了七分饱,两人将顾承允送出门,直到走出好远,顾清栀踮脚都看不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她忽然转身,一口气冲到顶楼,打开推拉门走上外延小露台,趴在白色石制栏杆上看那个小小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心电感应,明明都走了那么远,顾承允居然半路边走边回过头,看了眼那栋小楼所在的位置,可能是太放心不下女儿,想着最后看看有她在的方向,却没想到露台有个穿着白T的小身影矗立在那,揣着同样复杂的心情也望着他。
即便再模糊,自己的女儿,也是他能在万千人海中一眼认出的人。
顾承允对着那边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然后狠下心转头,不再看那个方向。
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有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