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反应,外加举止神态,郑乘风的神色有些缓和,却也没有步步紧逼,他只是将自己搞得愈发清寡孤寂,甚至要一片片消散在风中,还真是要乘风归去的模样,他垂下头,安静了几个吐息,才拄着腿起身:“好了,我也不该再留了。”可怜兮兮的过分。
“哎?”她心一软,跟了一步:“不是要谈谈吗?走什么?”
他回过头:“即便我问,你也未必想答,就算答了,也未必是真话,这样的谈话有意义吗?”
“我也不想逼你编假话,编的人劳心,听的人伤神,那样我们的关系真要变得更远了。”
最致命的感情,无非是细水长流的浸透,非一朝一夕能篡改,郑乘风于之顾清栀,就是这样的存在。
今天这一天,甜的苦的虐的通通都涌出来了,她这小心脏实在有点承受不来,于是她连忙拦住他,指天发誓:“大兄弟,咱别玩伤感好吗,你问,今天但凡是你说的你问的,我必定坦诚相待,毫无隐瞒,我只希望你别这样,大家还像以前那样不好吗?”她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郑乘风回过头,收回眼眸深处的精明,换上真诚,半晌才淡淡的问:“我只想知道,你是真的喜欢上了他,还是……”
顾清栀心咯噔一下,被他的目光盯慌了神,连忙反应道:“不是,不是你让我接近他吗?我总要有个理由吧?”
“真的?”他眼眸深处涌现出异常奇异的光芒,握住她的双肩:“真的是因为我们的那个……计策?”
她心虚的支支吾吾:“对,对啊。”
“那有把握成功吗?”他的目光不停在她脸上流连。
顾清栀扬扬眉:“难道花龙的财报不足以证明吗?”
他有些担心:“足够,可你这件事做的太明目张胆了,万一露陷,后果不堪设想。”
她双手一拂,将他双臂褪下,自己环着胸,昂着首道:“如果只是为了拿到证据,那我何必跟他在一起?只是混入他手下,成为他最信任的身边人就好了,总有机会接近那些秘密文件,可在一起的意义就在于……我要取得的不单单是信任,而是掏心肺腑的真爱,这样就算他知道是我做的,也不会忍心伤害我。”
“这件事,赌的就是情谊,和真心。”说这话的时候,她恍然觉得自己像个欠揍的坏女人。
郑乘风听得欣慰却忧虑,欣慰的是离目标又近了一大步,自己的棋子并没有失去,而担忧的是……这颗棋子,刚好是全世界最不该做棋子的人。
他轻叹了口气,道:“如果这件事成了,大家就都少了块心病,相信顾叔以后就会放宽心许多。”他很聪明,学会捏软肋,他知道唯一能继续让顾清栀动摇的,除了自己,更重要的就是顾承允了,所以才出此言论,他接着道:“除掉这些作恶多端的人,相信791那些前辈的在天之灵也会得到慰藉。”
果然,这个傻帽听后神色怔住了,开始犹豫。
“那好,既然已经一步步接近目标,以后你的危险也会越来越大,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过些天我会给你一个联络仪,可以直接和我单线联系,也能接通791指挥部,还特别的隐蔽,不会被轻易发觉,至于一些其他细节与功能,我会一一教你,不用担心。”他抚了抚她的脸颊。
顾清栀僵了下,随即也只好机械的对他点点头。
“很晚了,叔叔阿姨还在楼上等着,上去吧。”郑乘风温暖清澈的声音响起,笑容依旧动人。
她张着嘴,可想了想,还是任凭那句快要吐出口的话消散在风中,抱着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子,乖乖的点点头,最终几步一回首的走进了楼口,最后一次回头,看到的是晚风中郑乘风的身影,高挑而挺拔,像是一颗白杨,最终,她收回目光,进了电梯。
她其实也没傻到那种程度,之所以那么说,不忍与好感只是其中一部分,其实还有另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稳住他。
于情,她不想伤害背叛宁萧瑟,于理,她又不能助纣为虐,看着坏人逍遥法外。
她这么做,就是因为大家所说的那个十恶不赦,他看起来并不是恶人,大概是有某些苦衷,或是被世人所误会,不然……如果他真是恶人,哪怕他对她再好,皮囊再英俊,顾清栀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的目的,就是找出他不是坏人的有力证据,让大家能够重新认识一个崭新的宁萧瑟,也是真正的他自己。
另一方面,她答应下来郑乘风的计谋,伺机而动,那么郑乘风自然不会私下动手。
既然世事不能两全,那就退而求其次,尽量用最少的时间,找到事情最佳的解决方法。
就像宁萧瑟方才说过的那样,即便刀山火海,千难万险,也在所不惜。
她吐了口气,周身无声的浮现起一左一右两个身影,分别化为天神和恶魔的形态,突然,在中间冲出来一个影子,拿着大锤子把一切砸的稀巴烂。
世间的善恶好坏皆在瞬间倾覆,顾清栀抓头发,心烦的长吁短叹。
如果……人生没那么多纠结该多好!就不能平坦点,过的一帆风顺些吗?
身边的所有人,她一个也不想失去,所以才这样费尽心机的维护,只希望……能有人明白她的苦心。
☆、·chapter 85·接受
拖着疲惫的身子,她爬进了电梯。
数字在一节节逐步攀升,顾清栀将视线收回,复杂如世事,让人疲惫的不只是身,还有心。
为什么人活着每天就要有各种各样的烦心事发生呢?她不懂,就不能过得平坦安稳一些吗?好像两全其美皆大欢喜这些词从来都不会过多眷顾在她身上一样。
门开了,她轻舒口气,走出电梯间,家里的房门半敞着,从里面折射出些偏暖色的光,透过门缝形成一道竖条的光斑,打在走廊清冷生硬的理石板上。
顾清栀掀开门走入,结果左脚刚迈进了门槛,就被眼前的两个人吓得一哆嗦。
“你,你们这是干嘛呢?”身躯自半敞的门缝挤入,然后转身慌忙的将门关严,她看着顾承允和姜弦的神情,曾一度在脑子里勾画过逃生路线。
父亲大人沉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痕迹,没有愤怒与责备,当然,更没有喜悦,只是单纯的把她紧盯。
而一旁后妈的情绪相对而言就比较显而易见,刚进门满满的“严刑逼供”风就扑面而来,就差左脚踩上块石头,左手拿上条皮鞭,时不时向掌心敲打敲打。
“那个……”顾清栀见势,眼珠转了转,麻利的跑路,准备一头扎进自己卧室避难:“好困,明天还要上班,我得赶紧回去睡觉了。”
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开,姜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捉回来。
两人相视下,彼此都觉得略有尴尬,她抽了抽嘴角:“你怎么能猜到我接下来想干嘛?”
“废话。”姜弦眉毛一挑:“我还不了解你?你在这边一翘尾巴,我就知道……你晚上吃了几碗干饭。”
顾清栀目瞪狗呆:“这句话原本……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你们两个给我等下,现在重点是在这吗?”一旁的顾承允立刻出言打断这番不正常的对话,脸色更沉:“说清楚,怎么就平白无故冒出来个男朋友,他是哪里人?多大年纪?什么工作?有没有不良嗜好?是否有遗传病史?三代以内直系为人是否清白?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顾清栀听得直翻白眼:“哇,您审犯人啊?”
“我……”顾承允迟疑了半刻,眨眨眼睛解释:“身为父亲的关心,难道不行吗?”
残羹的凌乱之中,将三个人、两方阵型的对峙突出的更为僵持,窗外的夜被墨融入到一种程度,漆黑到不可估量,衬着几颗突兀却异常明亮灿烂的星,显得神秘又清诡。
对面楼宇自远处看像是另一种银河星海,有几盏无声的灭了,像是星星眨着眼睛。
室内灯火通明,几排别致的灯组将空间照耀的如同白昼,连各自脸上入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得一清二楚,一时间,仿佛时间暂停的模样。
看着双方僵持不下,姜弦眉蹙上了,紧接着又缓缓舒展,轻轻启口:“清栀,你爸爸他是急了,又不太会像别人那样表达,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今天的事吧……来的有些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