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透过透明玻璃照在她的半身，手上拿着的护照和机票半露在光影中，落下一个淡色的灰影。
程晞想起来，以前每次在这里坐飞机出行或到达都是和陆时川一起的，就算是毕业那年，他们也是一起从这里离开，去法国毕业旅行，然后一起回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只有她一个人在这个机场来回，身边缺少了那么一个人。
可能真的是她长大了，而他选择放手了罢。
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帝都应该是晚上，但不算晚，照常理来说还没到入睡时间。
程晞打开通讯录，入眼就是排在第一的联系人，想了想，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后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陆时川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晞晞。”
“时川哥哥，我现在在洛根机场，飞机预计还有一个小时起飞。”程晞没有听出陆时川声音里的疲惫。
“嗯，好的，路上当心一点，要不要我来接你？”陆时川摘下手术帽子仍进垃圾桶，缓步走出手术室。
刚刚电话响起的时候他也才从手术台上下来，耗时八个小时的手术，整个团队都疲惫不堪，更别说他作为主刀医生的责任和担当的压力。
“不用了，公司会派车来接我，送我回家的。”
“嗯，那好，下飞机发个信息给我。”陆时川是怕他万一在手术中没有接到她的电话，有信息的话出了手术室也能看到。
程晞抬眼看向窗外的日光，“时川哥哥，你还在生气吗？”
陆时川回到办公室，顺手关上门，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晞晞，我没有生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我想给你时间去认真的想一想，想一想你是不是喜欢罗琨，想一想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依赖还是爱情。”
“晞晞，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处了太多年，有时候是不是会混淆到底是习惯一个人还是真的喜欢一个人？”
“我知道你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很专注，不喜欢的时候又会舍弃的很干脆，而这喜欢与不喜欢之间的时间又太短。”
“晞晞，你认真的想一想，到底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
“等你想明白了，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成全你。”
如果最后小丫头的选择不是他，他真的有信心能做到放手吗？陆时川暂时不想去想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答案。
程晞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陆时川熟悉的声音说着她不熟悉的话，入眼处的阳光太刺眼，刺得她的眼睛酸胀疼痛，最后，难忍这睁不开眼的酸胀，垂下眼睑，有水珠低落在瓷白的手背上，又溅落在绛红色的护照上。
过了好一会儿，程晞才慢慢开口，“时川哥哥，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罗琨，我也不会喜欢他。”
“我们的关系究竟要变成什么样，这到底是我该认真的想一想，还是你要认真的想一想。”
“晞晞。”陆时川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程晞快速的打断他，“时川哥哥，回来后我想搬回我那边去住。”
“……，好。”陆时川用力捏紧手机，出口的声音却轻柔。
“时川哥哥，你，有没有想我？”
“……”
不给他开口的间隙，程晞接着快速道，“我该登机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快递挂断电话，好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就不会听到她不想听的话，自欺欺人至此。
电话另一头的陆时川，听着耳边传来的忙音，即使知道程晞已经听不到了，也依然缓缓出声，“晞晞，我想你，很想你。”
说着，又亲了亲手机的通话口，仿佛隔着电波隔着太平洋隔着几万公里，亲吻他最最心爱的女孩。
通话结束后，陆时川背过身子，望着窗外如墨的夜色，长久的沉默。
程晞性格使然，从小就是三分钟热度，对一样事物的喜欢总是维持不了多久，不管是以前喜欢的玩偶也好，后来学习的画画的也罢，都是这样。
这样的性格往好了说是乐观是不拘小节，但是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定性。
陆时川一开始就压抑自己的感情，不敢向她袒露分毫，就是怕，怕她只是习惯有他在身边，把习惯当成喜欢，如果两人相恋之后，她明白过来时，他们却回不到最初了。
陆时川叹出一口气，要不是那时她摔伤了，要不是那时程向东言语的刺激，要不是那时他心疼的忘了理智，也许他不会任由感情宣之于口。
他承认他们身份转变的这大半年来两人都很快乐，也相处的很好，但是这不代表没有问题。
很多时候，他能感觉到，程晞对他的感情，依然是依赖他大于爱他，他们的相处更像是从小的习惯的延伸。
直至罗琨的出现，打破了压在他身上的最后一丝侥幸，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的小丫头越来越光芒万丈，越来越多的人会注目，而她将来还会依然选择留在他身边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和什么样的身份他们才可以长久在一起？
他不知道，所以给她时间，让她想清楚。
只是目前看来，她好像只认为他把她往外推。
很失败是不是？陆时川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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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晞回到家后，果然陆时川又去医院了，叹了口气，简单的收拾了东西，就搬回了对面的房子。
很久不住人的房子，明明是她喜欢的装修风格和装饰，她还是觉得哪儿哪儿都看着不顺眼。
陆时川半夜回到家后，看到卫生间少了的洗护用品，怔了怔，又走出浴室去主卧，拉开衣柜，看着空了一半的衣柜，脸色暗沉。
两人不住在一个屋檐下，又各自忙碌，碰到的机会更是少了，更是有几次明明知道对面的房子里面人在，却都失去了去敲门的勇气。
年前最后一周，程晞接到自家妈妈的电话，说是今年夫妻两人会在日本过年，让她也一起过去。
原本程晞每年过年或者读书时候回国都是跟着陆时川回陆家的，就算是去年也是两人一起在家里过。
而今年……，程晞点头答应了妈妈的建议。
挂了妈妈的电话，程晞想了想还是打给了陆时川。
“时川哥哥，今年过年我妈妈和爸爸在日本过年，让我一起过去。”
“你想去？”陆时川顿了顿，问她。
“嗯。”程晞轻声应着。
陆时川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好。”嗓音仿佛压抑着什么。
程晞准备收线的时候，陆时川又紧接着道，“晞晞，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
程晞收了线，把手机丢到茶几上，身子往后仰倒在沙发靠背上。
陆时川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过度，手背青筋爆起。
他们不久前才说好的，今年过年一起回陆家公开两人的关系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七十章 吵架
程晞去大阪的机票订在大年夜前一天，原本陆时川说送她去机场的，但是程晞最后还是拒绝了。
陆时川是知道小丫头的倔强的，只能开车远远的跟着她，看她进了机场，看她取票托运行李，看她进了安检口，直至身影消失，才独自离开。
几个小时后，微信传来程晞的简讯，很短：我下飞机了。
又是一个多小时后，微信再次有简讯的小红标：见到爸爸妈妈了。
陆时川看着毫无感情色彩的陈述句，独自坐在傍晚光线昏暗的客厅，整张脸都被暗影遮盖。
大年夜的中午，于斯祺约陆时川吃饭，年关的时候大家都忙，两人一个多月没有碰头了。
陆时川先到的餐厅，点了一杯咖啡，出神的看着外面不知何时飘起的雪花。
于斯祺进餐厅的时候，就看到窗口的位子坐着一个熟悉的又不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是，这个人一眼就能认出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陆时川，不熟悉的是，在他固有的印象中，陆时川一直是聪明淡然运筹帷幄又自信温润的。
但是眼前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落寞忧郁的神情，用时下的现代语言来说就是一个字：丧。
陆时川怎么可能会有“丧”的情绪呢？于斯祺摇了摇头，怕不是他的眼睛出问题了吧？
于斯祺笑了笑，拿着文件袋潇洒的走到陆时川面前，打招呼道，“陆哥，来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