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赫云想回到三岁的时候看看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破事来着。
“你的儿子取了何名?今后他们便是兄弟了。”穆静芙问道。
白赫云笑着,道:“明欢,明笑阳,欢笑的欢,欢笑的笑,太阳的阳。今日来的匆忙,多年没来后宫不知状况,来日我便抱来与你看!”
穆静芙道:“别,孩子太小,别受了凉,大些抱来,我们母子等着。”。
一个很小又清晰的声音道:“明欢…笑阳。”
二人齐齐扭头看过去,是小皇子幽幽地说了一句。
“嗯,是呢,来日带来,你会喜欢他吗?”白赫云调笑道。
小皇子眼神一亮,目光灼灼地嗯了一声!突然伸出手用力捏了一下白赫云的手臂,意图极明显,像是在说:一言为定!不得反悔!
白赫云憋着笑看向这个小宝贝,心道:“他若不是皇子,真想就这么抱回家里去,难怪皇后和太皇太后想抢,她们真是太识货了。”白赫云越想越没正经。
“看到你过得安宁,又有辰儿陪伴左右,我也放心了。我不在京城这几年你是如何过的,我走时你还尚未入宫。”白赫云语气犹疑不解。
穆静芙看着儿子,对白赫云道:“嗯,是发生了很多事,来日方长。不急。”
“好,今天辰儿在,我们只说点喜庆好玩的事儿!好不好啊辰儿?”白赫云实在是太喜欢这小皇子,也意识到这孩子聪慧如此,确实很多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了,大人的心思染了如此无暇的珍宝,岂不是罪大恶极。
小皇子:“……”又不做声了。
这二人聊着过往,小皇子困了,就规规矩矩的躺在榻里睡去。
不觉间天色已晚,白赫云不禁惦念起儿子,穆静芙也了然,未留白赫云在静惜宫中过夜。宫城有宵禁,穆静芙拉着白赫云只说了句:“有空便来看我。”
白赫云刚出宫就见自家马车守在宫门口,旁边站着明瑞然。
一路上,白赫云盘算着:“静芙粉饰太平,这宫里没那么简单,静惜宫并无不妥,为何静芙避而不出,有辰儿相伴左右,却又为何如此阴郁谨慎?”
明瑞然问道:“静芙好吗?”
“看上去无恙,但总觉着不对劲,今日已晚,回头我再去。”白赫云坚定地说道。
夜里风凉,明瑞然紧了紧白赫云的狐裘领口,揽入怀中,生怕夫人受凉:“好。”
马车行至正街,路遇一阵喧闹,白赫云推窗向外看去,遥见一家当铺门口有几人在围观,人群中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正值四月春寒之时,破衣烂衫,衣不蔽体,十分可怜。被一个像是当铺老板的男人推搡责骂,那孩子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悬着穗子的东西,看不清是何物。
白赫云叫停车夫,下车去看,国公爷自然扶着妻子一同下车,老板一看这是什么神仙贵人,整个汴京城谁人不认得武国公夫妇。顿时收了声满脸堆笑恭顺。
白赫云拉过孩子,看见他手里握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黄翡玦,心道:“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东西,何等贵重!”
武国公问那老板:“何事喧哗?”
那老板答道:“您有所不知,这小孩儿来我这里要当东西,您也看到了,他的样子怎配得上那等器物,定是偷来的,小人正想报官,您就来了,惊扰了您,还望大人恕罪。”
“不是偷的,是我娘给我的!我要换五十两银子,你不肯就推我要报官吗?”这男孩突然大声答道。
什么?五十两?这黄翡玦少说也值千金,如此成色的黄翡玦,就算宫中也鲜少有见,哪是能随意偷得到的?这当铺竟然五十两还不肯?
白赫云心道:“好个黑心的当铺,欺负小孩,这老板定不是什么好人。”
那老板一时急了:“黄口小儿,信口胡说,你那是赃物,我何时与你谈过价钱?”
武国公夫妇何等人物,怎会与这等小人纠缠,不发一言,将男孩带走,到了马车前,白赫云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为何当了?”
“我叫玦儿,娘没告诉我姓什么,想给娘请郎中,换药钱。”男孩神情诚然坦荡,绝无作伪。
“玦儿……”白赫云心道:“想是这黄翡玦便是这孩子家传伴身之物了,天气寒凉,衣着瑟瑟,冷得发抖,却只想着娘亲的药钱,定然是个隐忍又贤孝的好孩子。”又问道:“家中大人呢?你这几岁娃娃怎么会出来当东西?”
“我只有我娘,没有别人。娘睡着了。”小孩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分不清是急还是怕。“睡着了?你家住在哪里?”明瑞然问道。
“宝和巷北侧的山脚下,好像叫白鹿山。”小孩警惕地答着。
“那我们去看看你娘好吗?”白赫云觉得那是遍京城最偏的地方了,要不是和武国公府方向相同,赶马车去也是很远的。
“夫人是郎中吗?”小孩问道。
“是啊,玦儿乖,上车吧。”白赫云还真没撒谎,从小被父亲逼着,被迫精通了医术。
天已大黑,风更冷了,马车行至山脚下就看到一个破屋,车夫递了灯笼过来,夫妇俩跟着进去,提灯一照,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
孩子叫了一声娘,没人应,白赫云走到床前,发现床上的妇人已没了气息,看上去是去世不久。
“玦儿,你娘…她已经去世了,不在了。”白赫云低声道。
“什么是去世?”小孩子不懂。
“就是…死了。”白赫云答着。
武国公夫妇将孩子带回了国公府,次日叫人将妇人下了葬,就葬在白鹿山的一块清幽之地,带着玦儿去和他娘亲告别,烧了纸钱。回府吩咐朱管家在府内好生安置玦儿,说是这孩子筋骨不错,也聪明,品行纯良仁孝。取名明玦,字彦霖。报备官署,非奴籍。朱管家应着去安置了。
刚过了三天,白赫云早早又去了静惜宫。
“辰儿呢?”白赫云问穆静芙。
穆静芙道:“进来就找辰儿,不是来看我的?”
“当然是来看你的,也想看辰儿。”
“官家抱去了,说是晚上送回来。”
“辰儿也是随便能抱走的吗?抱哪儿去了?后宫凶险,表面看不出来,话本子里也是没少写的!”白赫云甚是担心。
穆静芙道:“官家若是抱去,定是寸步不离的,无妨。旁人进不得静惜宫,自然不会任谁随便抱走的。”
“没在也好,好说话。”白赫云与穆静芙围着宽案一同坐下。
紫华焚了檀香,便出去屏退宫人,不得靠近寝殿。
“静芙,你怎么会入宫了呢?”白赫云问道。
☆、世交 二
穆静芙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问此事。当初的日子就像一场美梦。你是白家的独女,我是左谏议大夫穆长青的嫡女,常杰还是吏部尚书的公子,如今的官家在那时还是个年少开朗爱笑的睿王,还有沈轩……咱们终日一起玩闹,不知愁,不知人心险恶。一切只在转眼间就面目全非了,成了如今的样子。你是知道的,我与常杰自幼就有婚约,一直以来两情相悦,谁知一夜之间常家全家下狱,不出月余便冤死狱中。常杰死后三日,北境不宁,你被派遣出京,自然是不知道之后的事。常杰死了,我便动了轻生的念头,三日水米未进,昏死过去,醒来就见母亲在床边哭泣,说我有了身孕,父亲静立门旁一语不发。为了我和常杰的孩子,我得活着。”
白赫云十分震惊:“那辰儿???”
“辰儿是官家的孩子。”穆静芙说的十分平静。
“家父是朝廷的四品官,怎能容得嫡长女未出阁就怀有身孕,母亲要我打掉腹中的孩子,我拼死不从,父亲没办法,便想着让我赶快出嫁,我又岂肯嫁与他人?”
“常杰到底为何会被下狱冤死?”白赫云问道。
“常家父子死后,我听父亲说,当时平王和惠王为了争储,明争暗斗,常杰的父亲是吏部尚书,支持惠王。平王狠辣拉拢不成,寻个罪名栽赃常家,痛下杀手。不久,惠王在春猎时被射杀,凶手是一同参与春猎的小将官,说是误杀。官家悲痛斩了那将官。”
白赫云:“!!!”
穆静芙继续说着:“那时我怀胎三月,正想着要自己逃走,到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生下孩子,独自抚养他长大。睿王知道常家遭逢祸事,担心我莽撞,常来看望,父亲总是找借口不让我见任何人,生怕丑事传扬出去。睿王几次见不到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半夜爬墙到后院看我。得知我怀有身孕,十分焦急。他说他去想办法,说完又翻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