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一到,户外人越来越多。徐墨涠发现宣羿和他一起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他追问为什么?宣羿嫌他明知故问一样噎了他一句:“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操/你?”
这明显在说他缠他缠得太露骨了。徐墨涠不知道该做何表情。那天后,他自觉了不少,甚至默认了宣羿想要回避熟人目光的要求,尽量不与他在公开场合凑得太近,连打球也不大去看了。
期末选修课考试,考完回宿舍的路上,徐墨涠撞见宣羿和其他男生压马路,以一种过于暧昧的姿势。那是他第一次以质问的口吻和宣羿争论,越讲越委屈,几个月前的不满也一笔一笔翻出来。宣羿顶烦人倒旧账,抽着烟不接茬。
“你和他多久了?”徐墨涠问。
“你没事儿吧?”宣羿的表情在说他无事生非。
他气得搡了宣羿一把:“我有事儿!”
“有事儿憋着。”
“你怎么这样了?”
“你懂点事儿好不好?”
徐墨涠张张嘴,没说出话来。他还不够懂事?!他还要怎么懂事!他们一天里单独相处的时间连半节课都不到,他们明明只隔了两间宿舍。
“你成天问问问的到底想干什么?”宣羿掐灭烟,叹了一声,仿佛和他在一起很累似的。“你又不是女的,二十四小时粘一起你也不嫌烦。”
“哪有二十四小时?”
“我要不躲着点儿,你就是全天候粘我身上。”
“你躲我?!”徐墨涠吃惊地看着他。
“我不能自己待会儿?”宣羿避重就轻。
“你烦我就直说。”
“好像你从不和别人吃饭聊天。”
“我和谁?”
“非让我说?”
“那只是我老乡。”
“呵呵……”
“你阴阳怪气什么?”
“你装什么傻?”
徐墨涠说不出话,他不想承认的事实被揭露了。和彭熹认识纯属偶然。上学期他去话剧社团帮同学的忙走场串台词,恰好被彭熹听见。
“你声音真难得,要不要来我这儿?”彭熹是广播社老人了,听见新鲜嗓音就想往自己队里拉。徐墨涠笑着摆手:“我不行,我不会。”
“练练就会了。”
“算了吧。”
再聊几句,彼此发现是老乡。彭熹和宣羿完全是两类人,用常用的形容说他是个暖男。他能让每一个和他相处过的人感觉舒服。可正因为太舒服,你的心不会突然跳快。他的示好永远维系在一个适宜的界限内,进可行,退亦可,谁也不为难。
“这根本是两回事。”徐墨涠说,“我从没主动找过他。”
“你也不会主动。你不拒绝就够了。”
徐墨涠想,宣羿可真了解他,伤害果然要最了解的人下手才最准。
“我对你什么样你知道……”
“又来了。”宣羿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踩灭,也不去拾,反正他不拾徐墨涠总会去拾。
两人此刻坐在小广场的台阶上,徐墨涠先起身去扔了烟头,回来说:“你没一次能听我好好说话。”
宣羿没接话,坐在那儿晃着脚,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徐墨涠东拉西扯地又说了几句,宣羿看一眼表:“门该关了。”
“晚了也不是进不去。”
宣羿从裤兜摸出打火机,说:“再给你一根烟时间,别自己磨磨唧唧又赖我不听。”
他这么一推卸责任,徐墨涠不知从何说起了。直到宣羿手快地解了他两根鞋带,他明白不必追了,除去在床上,宣羿不会哄他。
第三章
暑假时,徐墨涠已经习惯宣羿动不动的失踪。他学着与自己不安的心和平相处。彭熹找他的次数多起来,每次不提别的,天南海北地闲扯一通,偶尔说个相声段子,非要把徐墨涠逗笑。挂了电话,徐墨涠总无奈地想:如果他喜欢的人是彭熹该多好。
感情这东西可真折磨人,理智再占上风,你心不由己啊!
不由己的人不只徐墨涠一个。暑假过半的一天,彭熹和徐墨涠说,新学期话剧社招新有个舞台短剧,他写的剧本,想叫徐墨涠听听台词。
“好啊。”徐墨涠说,“你真能,什么都会。”
“瞎凑热闹。”
等了好一会儿,彭熹的语音才发过来。点开听完,他后悔答应了。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最后这一句,徐墨涠不会傻到相信它只是台词。他忽然想哭。宣羿从没对他说过这四个字;他宁愿在床上捅得他求饶。
一整天,徐墨涠没有回消息。晚上,彭熹问他:【听到了么?】
徐墨涠装傻地顾而言他:【女主太幸福了,谁演?】
这下轮到彭熹沉默了。徐墨涠感激他最终没有把话捅破,让自己不必赤裸裸面对他的求之不得。假如彭熹真的道出口,他难免愧疚。
一周以后,徐墨涠回了学校。宣羿对他忽然从天而降吓了一跳。
“还半个月才开学。”
“我太想你了。”
他没法告诉宣弈,自从听了彭熹那段语音,他心里就慌。慌什么他说不清,他就想见到宣羿,让宣羿好好把他弄疼一次。他像突然开了窍一样主动,使宣羿重新寻回欲罢不能的感觉。这之后大半个学期,成了他们相处最甜蜜的一段日子。
入冬以后,赶上徐墨涠生日。是个周末。宣羿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想一整天和你待一起。”
待着待着还是去了床上。宣羿压着他的腿掌握主动,他手从宣羿胸口往下滑,滑到腰间那张弓上来回摸,连喘带哼地说:“……我什么时候……也……也去纹只箭吧……凑一对儿……”
宣羿忽然一僵,徐墨涠留意到他皱了下眉,接着下半身一空,宣羿跨到他胸口,套一摘,直把自己那根往他嘴里塞:“操/你的时候别老走神。”
直到歇下来,徐墨涠才恍然醒过闷儿:箭或许早在另一个人身上了。
他没有问宣羿。追问会毁了这个生日。
寒假归来的那个学期,他们爆发了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大争吵。徐墨涠又一次不堪忍受想念的突袭,把宣羿的真面目揪出来了。
无可辩驳。宣羿坦言自己就是这种喜新厌旧的人,和徐墨涠短时间处处还行,长期在一起太无趣了,他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那你当初干吗撩我?”
“没接触过你这类型,有点儿感兴趣,聊了一阵儿就想看看你在床上什么样。”
徐墨涠气得直咬牙,头一遭爆粗:“我/操/你妈!”
“你激动什么?谁恋爱不是这么开始的?你不是?你上来就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宣羿犯愁一样看着他,“再说你觉得咱俩真合适么?说得来还是玩得来?”
徐墨涠答不上来。宣羿说的这些,他很早就知道了。但他就是自欺欺人地不去看,以为有过的感情没那么容易变质,顶多淡一点。
“诶,”宣羿见他发傻,叫了他一声,“其实你还行,要不咱俩还是做朋友。”
“朋友……”徐墨涠重复着,神情真有些懵。
“好朋友,”宣羿说,“比好朋友还好的朋友。”
“什么?”
“炮友怎么样?”
徐墨涠开始单方面和宣羿冷战。不过他的单方面,对两人来说就是双方面,宣羿是不会倒追他求复合的。
入夏时徐墨涠热伤风,去校医院开药,路上遇见彭熹。彭熹硬要送他回宿舍。他拗不过他。宿舍没有别人。彭熹看着他吃下药,坐了一会儿。发热弄得徐墨涠脸皮也不要了,颠三倒四和彭熹说了自己的事,苦笑着说自己这一年半演了场独角滑稽戏。
彭熹半晌没言语,过一会儿叹口气:“你这种料就得文火慢炖,真来个爆炒只能是块儿夹生肉,吃得出滋味才怪了。”
再到暑假,系里组织实习,徐墨涠发现全班唯一少了宣羿。再开学他听说宣羿准备出国了。宣羿最后在学校那几天,徐墨涠没忍住去找了他。
“怎么?屁股痒了?”
徐墨涠诧异他到底是个怎样薄情的人,连一丝过往情面也不留。徐墨涠什么也没说,走了。他怎么可能告诉宣弈,他确实痒了,只不过痒的是心。
宣羿彻底离开学校那天,徐墨涠忽然想起大一寒假期末考后那个晚上。那时他是多么感激宣羿没有逼他一定开口说出那四个字。正因为没说,宣羿也不必以承诺关系的形式给他回应。真狡猾呀!亲一下算什么?上床算什么?人家可从没说过要和你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