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龙+番外(87)

作者:薇我无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蓝龙错身躲过了黑色火焰,那团黑火炸到塔身,把栅栏融化成了铁水。蓝龙咆哮一声,游曳而下,猛然上冲,试图咬住骨龙的咽喉。

骨龙的黑炎一路追着蓝色鳞甲,几度险险擦身而过,蓝龙速度极快,骨龙来不及躲开,被他狠狠撞到了蜂窝般的塔身上。

地面都为之震颤起来,然而下一刻,骨龙便如长蛇一般绞住了蓝龙!

蓝龙仰天吟啸,尖锐的骨刺扎入了他的鳞甲,鲜血从其下溢了出来。

虞长乐手猛地收紧,失声道:“敖宴!”

烟尘与鲜血混到一处。

“闻闻,你要让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再离开我呢?”锦官赏景般看了一会儿这惊天动地的同族残杀,笑眯眯地,语调里带出了寒意。

他手指放到嘴边吹了声口哨,制住了骨龙。

殷子闻扯了扯嘴角,道:“你想如何?”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回到你的‘朋友’身边去,让你的朋友来杀了我呢?”锦官加重了“朋友”两个字的读音,声音温柔得能滴出蜜来,“你只需要我,你不需要朋友。”

殷子闻一寸寸地抬起头来,注视了锦官许久,笑道:“好。”

年轻的蓝龙自空中坠下,在半途化为人形。

虞长乐感觉到世界在这一瞬间都静止了,他游魂般喃喃道:“敖宴?……”

他的视线里仿佛被刻上了那个带血的影子。

殷子闻转向了浑身浴血的蓝衣青年,袖中寒芒一闪,那把锋利的春恨匕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你不觉得可惜吗?这样杀了。”殷子闻语调没有起伏。

锦官笑了:“可惜?我倒是不觉得可惜。闻闻想如何?”

殷子闻道:“留一命,把他变成魔龙那样。如何?”

谈及别人的生死,二人仿佛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天气问题一般。“好主意。”锦官眼中有冷意,抬起头,视线轻轻掠过了骨龙涣方君,“正好我也不想留他了。不听话的物件不需要留着,让他和那位小朋友一起死在这里吧。”

他说完这句,忽然听闻一声冷笑。敖宴唇色苍白,他本就没有完全恢复,脸颊上沾着血迹,眼中狂傲和杀意未减半分。

这位二殿下竟然笑了,慢慢道:“敢动他却不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个“他”,便是代指的虞长乐。

“那边那位也曾经这样说过。不过……你是何必呢?”锦官饶有兴味,“你说这句,竟然没有想到你自己么?”

敖宴一字一句道:“触逆鳞者死。他就是我的逆鳞!”

“你这样说,我倒是有点喜欢你了。”锦官弯下腰,可嘴角笑意却淡了,“可惜。”

锦官直起身,道:“动手吧。”

殷子闻握紧了短匕。

“不要……”虞长乐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在咆哮,痛彻心扉、神魂俱裂!

他的灵魂如同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如坠冰窖,一半在烈火里蒸腾。

仇恨和愤怒没顶而来。虞长乐双目通红,金纹从他的眼尾蔓延出来,如同诅咒一样游遍了他的全身。他恨锦官,恨殷子闻。恨涣方君为什么要把他放在这里,还不如一起死了。

但更恨、最恨自己的无能!

“不要!!!”

刀刺入带出血珠的那一瞬间,虞长乐眼前似乎整个黑幕了。

那是犹如地狱般的死寂。

……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感官知觉才恢复过来。

可整个人像是被挖空了,连一点情绪都寻不见。

少年坐在笼中,宛若一只过分精致却没有灵魂的偶人。白衣胜雪,双目如渊。

虞长乐一点一点地感觉到信息灌入脑海:锦官和殷子闻走了,阿疏拖走了……敖宴。百花场被封闭起来了,岩浆火海。密不透风的熔炉。

然后呢?

然后……

然后,他好像要死了。

虞长乐微微昂了下头,看向了那从塔顶灌下来的岩浆。闪闪发光,犹如流动的宝石,就是这样的东西要给自己带来死亡吗?

他视线下移,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鲜红。悬台残败不堪,只剩下放他的银笼的地方,其余边角全都坍圮了,那些妖物的尸骸浸泡在最底下的血池之中。

虞长乐闭上了眼睛。

但等了半天,那流动的岩浆并没有落到他头上,虞长乐睁开眼,发觉一只半透明的钟形笼罩了一片空间,上头闪动着熟悉的白色银光。

“哈。”虞长乐从木木的状态里回过神来,涣散的视线凝聚到涣方君身上。他不可抑制地笑起来,“哈哈哈,你把我保下来又有什么用?”

他背靠着银笼,伸手指着那钟形之外的岩浆血池,“都要死的。何必呢?”

灵钟能抵御多久呢?

就算出了这里,就算从血池里活了下来。

他脚上的镣铐还在,一出了百花场上头的禁咒还是会启动,只不过多残喘苟活一会儿罢了。

“不。”涣方君轻声道,“还有办法。”

钟罩外头的岩浆瑰丽无比,浓墨重彩,虞长乐微微偏头,只当他是在垂死挣扎,冷笑道:“哦?”

涣方君道:“百花场之前逃出去过一只妖。”

他摊开手掌,掌中出现一只悬空的白色小鹿,虞长乐瞳孔微缩,认出这是那只夫诸,在并州制造水灾的那只夫诸。

“那时我在桃花窟的另一处被改造,殷小公子逃出了桃花窟,锦官公子无心在意百花场。”涣方君的声音很冷静,无端地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趁着这个机会,白竹逃出去了。”

原来那夫诸是有名字的,叫作白竹。

虞长乐冷冷地:“她已经死了。被一只小妖杀死了。”

涣方君却是并不意外。他笑了下,道:“她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疯了,所以我估量她在外面也没有能活多久。但……”

“她到底还是活着逃出去了,不是么?”涣方君看向虞长乐,微笑着。

虞长乐没有动,但这句话却宛若一颗微弱的火星,落在灰烬里。

“她杀了一只妖,故意输了一场,投入了百花血池中。”

涣方君道,“但她没有死。她衔着那只妖的魂,这只魂魄替她抵御了血池的腐蚀。然后,她吞噬了血池里所有残余的能量,从那里爬了上来。”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虞长乐微微垂眸,“衔魂得生,闻所未闻。”

“你看那边的血池塔。”涣方君抬了抬下巴。

仔细看,百花池那一边的塔比这一头要新许多,仿佛是重建过的一般,“她逃走时毁了一整座塔。血池焚身化骨,区区镣铐禁咒就又算得了什么?”

火星溅落,死灰复燃。

虞长乐抬起眼,注视着银发的男人,忽然觉得十分陌生。他道:“你告诉这些,想要什么?你不会不知道,这样做,你我——”

“只能活一人。”涣方君微笑着抢答,他眼中竟是在微微地闪着光,“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要了一个愿望么?现在,我请求你达成我的心愿。”

“杀了我,把我的魂魄带走。”他面上还是那种极轻的笑容,“用我教给你的化虚印。”

虞长乐微微睁大了眼睛,彻底清醒了过来。

涣方君活得太清醒,他的热血早已经凉寂了。他先虞夏敖宴二人一步猜到了局势变幻,并且当即舍弃了保住敖宴的想法,强硬地给虞长乐挣得了一条命和几乎全部的灵力。

而他做这一切想要什么?

不过但求一死!

虞长乐感到一种浓浓的悲哀。

涣方君太聪明了,他早已给虞长乐找好了怒气的发泄口——

来,杀了我吧。

“这片景色太不好看了。”涣方君轻声道。他扬起手,残败的悬台蔓延开去,无边无际的雪白花朵从地上冒出来,无垠的孤徘徊取代了血海。

他也曾意气风发,一手化虚使得出神入化,剑意能斩山海。

然而,如今呢?

他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都不属于自己,骄傲锐气被磋磨殆尽,活在人世是鬼,魂魄乌黑,即将要碎在血池里,连阴间都下不得,连轮回都入不了。

如今,他的心愿只剩下一个。

让他死。不要死在尸山血海里,而是死在花海之中。

“你不是问衔魂是怎么做到的吗?”

虚幻的蓝天之下,孤徘徊珠浪摇曳,香风吹拂。虞长乐站在花海中,对面的涣方君银发飞舞,灰衣映着阳光,一时恍若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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