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主沉声道:“你确定是并州秀荣?在纵云子和钟少主消失后,我也派人搜查过天下各地,尤其是秀荣更不会放过。”
“是的。不过,在给出理由之前,我想先说一件别的事。”沈渊渟抿了一口酒,道,“诸位还记不记得,在今年春节之后并州发生的那场水灾?”
虞长乐不知他忽然提这件事是何用意,有人道:“当然记得。是说有妖邪作乱,引发了这场洪水。不过我记得这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么?好像是……是映鹭书院的几个学生查清的。里面有在火泽论武里‘一剑霜火’的那个。”
沈明华在一侧默默举手道:“是的,我也能作证。而且水灾也有当地的盛家善后。”
“确实如此。但当时天下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但若要是我说……”沈渊渟一字一句,“这件事是有预谋的呢?”
虞长乐心道这不是你自己惹的祸吗?若不是夫诸从桃花窟里逃了出来,根本不会有并州水灾。颠倒黑白真是张口就来。
“有预谋?”李家主眉头拧作一团,“沈家主有什么证据?”
沈渊渟道:“且听我继续往下讲。这件事让我觉得其中定有蹊跷,我暗中让人追查,终于发现了一条线索。诸位请看这个图案——”
他手轻轻一挥,一个虞长乐和敖宴都无比熟悉的图形出现在了空中。
孤徘徊花印!
灵光组成的刺花泛着冷光,沈渊渟道:“我怀疑,这朵刺花是一个组织的印记。由此,我的人发现了不少端倪。我几乎可以确定,它属于一个妖邪的团体。”
“咔”地一声,虞长乐把酒盏拍到了桌上。他几乎气笑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渊渟。但并无人在意他的响动,所有人都在侧耳听着沈渊渟的话语。
“我想诸位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妖邪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结成党派,伺机而动。并且这股势力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沈渊渟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弯起一个笑,冷冷的锋芒在眸中闪动,“你们会想问,为什么我要说这个?因为,这就是你们查不到纵云子消息的原因。纵云子便是借着这个阻止掩藏行踪的。”
他身后的钟忆沉静驯顺地站着,如山巅冰花,不知晓他人口中发生的一切。
“什么?”有人懵了,“你……沈家主,这也太劲爆了。你说纵云子和妖邪勾结?这这……这让我们怎么信?”
李家主面黑如水,剑已出鞘,道:“停云子,请拿出证据。否则我不会再有耐心听你说第二遍!”
“证据?”沈渊渟慢慢道,笑意从眼中浮现出来,“是的,我确实有证据。这个证据,是今天最大的消息,诸位请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我说……曾经钟家的天之骄子,风华绝代的道子,如今一半的血脉已化为妖血,你们会相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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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伺机而动
这句话太过震撼, 以至于在沈渊渟刚刚说出口时,整个宴会上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怎么可能?”沈明华是最先开口的, “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该不会是你在拿我们寻开心吧?哈哈哈……”
他干笑了几声, 发现沈渊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逐渐笑不出了,“真的?”
虞长乐心下一片震撼, 他手轻轻地握了一下, 与敖宴对视了一眼。
只有他们知道,这是真的。不仅是知道,还亲眼见过那些人为制造出的、半人半妖的怪物!
殷子闻的脸色也变得很差, 显然是被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李家主呆了半晌, 怒喝道:“这绝无可能!纵云子是钟氏后代, 父亲是家主, 母亲也是名修士, 钟氏双璧出生时的灵力检测我就在当场!那孩子, 怎么可能有一半妖怪的血统?!”
他气极,站起来拂袖道:“一派胡言!”
沈渊渟道:“不, 李家主,你错了。我并非污蔑纵云子双亲。我说的是‘化为’,也就是说, 他这是后天被改变了血统。”
“匪夷所思。”下首有人喃喃道, “这就更加让人难相信了。活了这么多年,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人会变成妖怪的。”
“实不相瞒,在下发现时也很震撼。据我分析,这一切都是那个无名的妖邪组织所做的。我们暂且称其为刺花组织。”
沈渊渟又一次托起了那枚冷光闪烁的孤徘徊花印,但这一回,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之前处于安全考虑,我把纵云子身上的妖力也一并压制了。那么证据,我现在就出示。”
他走到了钟忆面前,二人视线交错,一个在轻笑,一个则空洞无物。沈渊渟道:“抱歉了,纵云子。”
然后,他双手画阵,灵光大盛。二人的头发和袖袍都猛地飘舞了起来。
蓝色的灵光之中,钟忆颈后的魂钉露出了一寸,符文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钟忆双眼倏尔睁大,妖异的墨绿色纹路从他冷色的皮肤上浮现、蔓延,逐渐布满了半张脸颊,一直占据到了一只手的指尖!
原本墨色的双眸变成了血红色,浓郁汹涌的妖气清晰地从钟忆的气息里散发出来。
明白无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站在那里的是一位半妖。他实力强大、极为危险!
李家主手里的剑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响。他颓然跌坐到了椅子上,直直地注视着半妖化的钟忆,自言自语:“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为什么……”
原本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都落空了,就在出梅宴上,在所有人的面前,曾经的纵云子变成了半妖,毫无转圜余地。这比当年走火入魔的屠戮还要可怕。
虞长乐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诧。因为钟忆要比之前他在百花塔里看过的所有半妖都要完美,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若要说那是一个瓷窑,那么之前所有人和妖都是废瓷,只有钟忆才是最后的成品。
他仿佛意识到了沈渊渟苦心经营这违背人伦的实验是为了什么了,不仅仅是为了他沈厌自己,也不仅仅是为了制造出合他心意的傀儡。
……而是,为了把钟忆改造成这般模样。
可这个想法太疯狂了,虞长乐心道,为什么是钟忆?
宴会之上,沈渊渟语调平稳:“我知道你们或许会疑惑,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都没发现得了纵云子,我却是怎么发现的?下面,我会从头到尾把事件讲清楚。”
敖宴冷笑了一声,眼神中满是嘲讽。上首处沈渊渟把他从得知水灾开始、到具体排查,每一细节都不错漏,巨细无遗。
虞长乐握紧了拳头,青筋凸显,他心中冰凉,越听越觉得若非他们亲眼见过真相,那么恐怕连他们都会相信沈渊渟的说辞。
要怎么做?
难道要现在跳出来说,“沈厌在骗你们”么?那他们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立场?不仅惹人怀疑,而且绝对会被倒打一耙!
可是,到底应当怎么做?
他隐约想到一种方法,但靠他和敖宴完成不了。
“你们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么?”虞长乐忽然开口问。殷子闻也是知道真相的。
殷子闻毫不犹豫地嗤笑道:“都是放屁。”
虞长乐道:“看来你知道不少嘛。那你又为什么不说出来?”
殷子闻皱了下眉,他的神情依旧带着几分阴郁,让虞长乐错觉自己看到了锦官。他笑道:“为什么要说?让他们就这样相信着,于我又有什么损害。”
“可是……这种事情上骗人,不太好吧。”虞长乐试探着问,笑嘻嘻的。
“你想让我主持正义?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殷子闻笑意更深了,手托着脸颊眯起了眼睛。
他倏尔转了个话题,“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是一个男子,但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穿着女装。你真的不是他么?”
“还有你的‘夫君’,也让我感觉很熟悉。就像那两个人。”殷子闻又面向了敖宴。敖宴神色一冷。
“……”虞长乐一噎,哈哈道,“怎么可能?哪有男人会喜欢穿裙子啊,哈哈哈……听你说的,我感觉那个人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