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傅十姑娘在宫门口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傅皇后不愿见她的消息,一张娇俏的小脸上顿时满是愤懑:“我特意来照顾五姐,五姐难不成连见我一面也不愿么?五姐就是这样对同族姐妹的?再者,我虽是奉了母亲的命令来照顾五姐,却也是祖母的意思。五姐莫非要违逆祖母不成?”
“傅姑娘慎言,天地君亲师,皇后娘娘为君,姑娘和府上太夫人为臣,姑娘这样说,可是对皇后娘娘心怀怨望?”
傅十姑娘到底年纪不大,被这宫人三言两语一说,便愣住了。
那宫人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傅十姑娘,说出的一番话毫不客气,让傅十姑娘羞愤难当:“奴才只知,咱们这些宫里头的人,不得违逆皇后娘娘的旨意,至于府上太夫人吩咐过什么,咱们却是顾不得了。皇后娘娘体恤姑娘,不愿让姑娘劳累,那是做主子的给予底下人的恩典。若是姑娘不接这恩典,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直到傅十姑娘驱着马车离去,他才啐了一口:“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牌子上的人物呢,若是宫里头的贵主儿不看重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傅十姑娘一路哭着回了傅家,一到家便扑进太夫人的怀中诉委屈,添油加醋地说着傅皇后的不是,末了,又道:“我倒不是为自己鸣不平。只是如今,战事方起,正是家中兄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咱们家想要崛起,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五姐她自己不肯帮着兄长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断了孙女面见皇上,为兄长说话的机会?”
傅家太夫人一双精明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冷光:“她如今翅膀长硬了,自然用不着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我倒要看看,没了家族的支持,她这个皇后,能够当到几时!”
说着,又对傅十姑娘道:“你五姐忘本,甫一得志,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你可别跟着她学。”
傅十姑娘低眉顺首地道:“祖母放心,孙女明白的,孙女如今的一切都是家族给的,若是孙女侥幸得了高位,定会竭尽全力助我傅家成为京城一流世家。”
傅太夫人闻言,面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家族倾尽全力培养你,可不想培养出一个白眼狼来。既然皇后如此狠心,不肯帮忙,你兄长之事,咱们还得另寻他法……”
无论如何,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有人费尽心思的想要浑水摸鱼,从此次动乱中为自家谋求好处,自然也有人一心为永嘉帝着想,殚精竭虑地为永嘉帝筹谋。
在傅家人心中打着小算盘的同时,宝络在与永嘉帝说着话:“哥哥,云南先时与朝廷交战,虽未全军溃散,却也是损失惨重。可他们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重整旗鼓,以这样的阵容对朝廷宣战,若说背后无人支持,我是断然不信的,哥哥还当小心才是。云南王不足为虑,真正对咱们有威胁的,是他身后之人。”
永嘉帝对这个妹妹从来都是信任有加,有什么消息也不曾瞒着她,因此,宝络对于大局还是颇为清楚的。永嘉帝还是太子时,她就很有危机意识,如今永嘉帝成了帝王,她的危机意识不减反增。
如今,宫里宫外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永嘉帝的位置,永嘉帝一日未坐稳皇位,她们这些永嘉帝身边的亲近之人便一日不能放松警惕。处在永嘉帝这个位置,退一步,则粉身碎骨,能否解决这次的危机,对于永嘉帝而言至关重要。
“妹妹所言有理,在前一次咱们与云南军交手时,朕便察觉到云南军的背后还有一个人的影子。当时因时间紧急,未能细细探查,后来,朕也派人去查过。那挑唆云南王之人,动用的,似是当年摄-政-王留下的人手。”永嘉帝一双眼眸明明暗暗,目光中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摄-政-王?”宝络闻言,是真的惊讶了。
这名摄-政-王,指的自然就是昭德帝登基之处,曾把持过几年朝政的那位摄-政-王了。
摄-政-王乃是昭德帝的叔叔,崇元帝的幼弟,据说也是个颇有才华之人,可惜生母卑-贱,其父尚在时,不得其父看重,后不知怎么,倒入了崇元帝之眼。若非如此,也不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来,更不能在崇元帝驾崩之后,处处掣肘昭德帝。
可惜,这摄-政-王起来得快,掉下去得也快,短短几年之内,就倒了台,到底根基薄弱。
宝络从未想过,会是摄-政-王留下的人在背后搞鬼,依照昭德帝赶尽杀绝的脾性,当年摄政王既然落败,昭德帝应该怎么也不会放过摄-政-王留下的旧部才是。如果站在背后支持云南王的,果真是摄-政-王的旧部,那么,他们又是如何存续至今,且将势力渐渐发展壮大的?
永嘉帝仿佛看出了自家妹妹心中的疑惑,开口道:“若朕所料不错,当年摄-政-王即将溃败之际,应该是废太后出手保全了摄-政-王留下来的势力。”
第117章
宝络思忖片刻,道:“废太后当年支持父皇坐上皇位,为何半路却杀出个摄-政-王来?再有,废太后得知她亲生子之死中父皇也动了手脚,显然不是一日两日了,那么,她是何时得知的?”
“你是说……”永嘉帝与宝络自来便有一股默契,闻弦歌而知雅意:“废太后恐怕在摄-政-王在为期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却隐而不发,一直积蓄力量,伺机向父皇复仇?若真如此,摄-政-王身故之后,他的势力应该被废太后尽数吸收了才是。可按照我们所看到的——废太后分明被这股势力所牵制着。”
“这股势力,不但与周氏有所往来,暗中勾搭上了云南王,且在废太后倒台之前,一直是废太后的后盾之一。”
“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复杂。我们调查到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那股势力迄今为止也没正面露过面,只敢通过废太后、云南王甚至北戎人给咱们使使绊子,纵使规模不可小觑,想来还未有与我大夏硬抗之力。眼下最重要的倒不是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而是想办法将眼前的困境应付过去。”
宝络闻言,欣然颔首,葱白的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不断地点点画画。
“云南王一时半会儿暂且难以对朝廷派去的军队造成有力威胁,唯独这北戎王,骁勇善战,暴戾强悍,去岁攻城时,不知夺走了多少百姓的性命,直至如今,边关百姓提起北戎王,仍心有余悸。不管皇兄决议派何人伐北,都得慎重些才是。不过,这北戎王也不是全然没有弱点的——听说因着这北戎王去年向我大夏俯首称臣,他有一个异母兄弟已经不大服他了,这或许是咱们的机会。”
经历过几场内耗的大夏根本承担不起旷日持久的战争,更别说还是双线作战。
国库中的钱银耗不起,他们也同样等不了。若是不能尽快压下这两场动乱,只怕京中就要乱起来了。小动作不断的家族,就永嘉帝与宝络知道的,就已经包括了秦国公府、平宁郡主、傅家人、被封为慎国公的五皇子以及五皇子旧日残余的党羽,以及六皇子的残党……
若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来平息这场战乱,必得行非常之法才可。
“妹妹的意思是……”
“因着地动,才会有北戎王犯边。咱们没有准备,北戎人必然也是仓促起事。古人曾云,凡伐国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胜为上,兵胜为下。北戎当年志得意满地攻入我大夏,最终却被我大夏将军包围了王庭,在他们回援王庭的半路上还中了伏击。想必这对于-生-性好强的北戎人来说也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咱们不妨对外放出消息,北戎王不过是咱们的手下败将,若是敢与咱们抗衡,此战必将重蹈覆辙。咱们不怕北戎王,所惧者只有北戎王的异母弟弟左贤王。唯有这名北戎第一勇士,才有可能令咱们落败。”
这计策虽简单,但用心不可谓不险恶。若是北戎王果真将这番话听进去了,派左贤王来应战,就正中了宝络的下怀。那左贤王若单论勇猛,甚至连北戎王也不能出其左右,偏偏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若他敢来,大夏朝的将领自会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若是北戎王不中计,也无妨。这番话语总会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宝络就不信,北戎王对这桀骜不驯的弟弟真的那么信任。听闻这左贤王自恃生母身份比北戎王高贵,自己武艺比北戎王高强,素日里心高气傲,常常在北戎王面前出言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