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马上下去。”
她起身离开枕头,才发现枕巾上一大片泪痕氤氲。
原来自己是真的、、真的流了那么多眼泪!
俩人面对面坐在酒店一楼的餐厅。
林诗宜还犹自沉浸在刚刚的梦境中不可自拔,干什么都心不在焉,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于凡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微微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刚刚在酒店的房间发生什么了?”
林诗宜单手支着下颚,眼神黯淡,慢慢对上他的视线,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要如实回答我。”
于凡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不安之色,强忍住心中的忐忑,笑笑说:“你问?”
林诗宜轻咬住自己的一只手背,沉默几秒才说:“是我将丽珠、、、推下、、?”
于凡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他想立刻出声否定喉咙却像是吃了烧红的炭块一般发不出任何声响。
“你为什么要跟她订婚?你知道吗?当我记起这些可怕的片段,我本想一赖到底,我既然都已经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我就一定要得到你。可是、、、就算是我能勉强消弭白天的恐惧与不安,却摆脱不了日日噩梦的侵袭、、、、、我终究还是做不了恶魔!”她的声音先是激愤,而后是无奈,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于凡突然站起身子,走到她面前,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声音沙哑急切的说:“不是的,诗宜,你再仔细回忆回忆,你是想救丽珠的。”
“我可以先是想杀了她、、、再是救她、、、”
“不对,你绝对不会伤害丽珠!”他不假思索的开口道。
“为什么你敢这样肯定?”
“因为、、、”他突然停住了下面的话,微微喘口气。
“因为、、对你来说、、丽珠、、、比我重要。”
林诗宜迅速推开她,仰头疑惑的望着他。他苦笑着回到自己座位上,沉默的低头吃东西,不一会儿又抬头柔和的带着些许无奈说:“诗宜,让我们抛开过去,重新开始好吗?我爱你,你爱我吗?”
林诗宜快速的点点头。
出差回去后,俩人如约去民政局领取结婚证。在民政局工作人员即将要为打印好的结婚证上加盖公章的时候,于凡的呼吸急促起来,突然说:“麻烦您稍等一下。”然后转头看着正坐在一旁默默发呆的未婚妻,窘迫的说:“如果你、、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林诗宜像是忽然醒转过来,笑着说:“我们还约了影楼的人商量婚纱照的事,别让人家等久了。”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是一位中年妇女,突然被叫停的手抓着印章顿在半空中,一脸懵的看看准新娘,再看看准新郎,不由得暗自感叹,这样年轻有为且帅气的小伙子竟然也有姑娘嫁的心不甘情不愿。直到准新娘肯定表态,她才露出灿烂的笑容,利落的落手将大红印章盖在结婚证上。于凡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洋溢着掩盖不住的幸福笑容。而林诗宜却对印章盖在结婚证上那“咚”的两声轻响在心中无限放大了上百倍,好似不是印章盖在纸张上,倒像是自己的心被重重的盖上印记,而后被击的粉碎。她只觉耳膜一阵轰鸣,耳边听不见任何声响,只朦胧似梦境般的望着自己的新郎,丈夫,老公,笑着接过从台面后递过的两张鲜红的结婚证书,然后恭敬的递上一袋喜糖。直到自己的手被牵起,她才麻木的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不是他,对吗?
于凡还在跟影楼的摄影师谈论婚纱照拍摄的问题,林诗宜觉得闷便独自下到后院透气。后院种着一小片向日葵花圃,初秋的季节,天高气爽,云淡风轻。清澈的天空,暖暖的阳光不染尘封的落下来。这般阳光培育下的向日葵,温软舒润,少了平日的高远炙热。林诗宜得以大胆的靠近,静静的欣赏。
耳边陡然响起:“我喜欢向日葵!”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她单手捂着胸口,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即使心在滴血,她也流不出眼泪。她抚上向日葵金色的花瓣,心中默默道:“我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到底是谁之过?!”
林诗宜坐在柔软的大床上。
这里正在被一点点的布置,过不了几日便会是一副满目大红喜房的样子。这些都不用她操心,多半是于凡一手操办,自己的父母也帮忙打下手。她刚刚洗完澡,身上裹着金黄色的浴巾,呆呆的想着心事。于凡推门从浴室走出,头发上还闪着晶莹的水珠。他从后面抱住她,她回头机械性的一笑。此刻他没有过多的关注她的表情,他畅快淋漓的紧紧的拥住她,第一次底气十足。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是她合法的丈夫。她现在种种迷茫的表现只是一个女孩初为人妻的不适应,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便可以真正水乳交融的幸福一辈子。
婚礼当天并没有宴请太多亲朋好友,多数是公司的员工。于凡只将双方父母的几位亲兄妹接了过来,再有就是寇丽仁夫妇和纪纲,还有几位跟于凡特别要好的初中同学听见消息后不请自来。
林诗宜在婚礼酒店的客房见到寇丽仁,她便提着白色的婚纱,双手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哭泣很久,才说:“对不起,丽仁。”
寇丽仁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表情,内心五味陈杂,有替新郎的真正高兴之感,更有对自己的如释重负之感,还有一点点对面前新娘的愧疚之感。
她轻拍着新娘的后背说:“于凡哥会给你幸福的。”
迎宾结束后,林诗宜在酒店的客房换装准备下面的婚礼仪式。等服装基本换完只剩彩妆和头发时,佳佳敲门探头探脑的挤进客房,悄然坐在一旁看着化妆师为姐姐精心装扮。等一切准备完毕,化妆师走出房间,只留姐弟俩人,佳佳才嬉笑着说:“如今的姐姐真是脱胎换骨,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自以为是的、、、、、、”
“佳佳、、、、”她无心听他玩笑,开口打断他。
佳佳“嗯?”了一声,却迟迟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似乎过了很久,久到佳佳以为她不会再出声,她才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不是他,对吗?”
声音虽轻,但佳佳还是听清楚了,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冷寂下去,片刻后又尴尬的笑笑,装作漫不经心,语气轻快的说:“姐姐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我今天等婚宴结束后一定要好好宰姐夫一顿,能将我们整个家族倾心供奉的明珠摘到手,怎么的也得褪下一层皮!嘿嘿,走了,我现在就要去霍霍磨刀。”说着快速的奔到门前,利落的开门踱出。
林诗宜靠着柜子望着佳佳欲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直喃喃重复着:“佳佳,我只想寻一个答案,只是一个答案、、、、、”
她心口蓦地一紧,脑中清晰的响起:“然后呢、、、寻到答案的然后呢?”
她身子慢慢瘫软下去,蜷缩在柜子的角落里,一会她又扒着床挣扎的站起来。事到如今,除了扮演好新娘,她还能够做什么?
纪纲在婚宴后的同学聚餐说:“我就说林诗宜除了嫁给于凡,没有别的可能。你们不知道当年我对这小子是多么嫉妒羡慕恨,凭什么‘林仙女’眼里就只有他一个?!”说着将自己面前的一杯白酒一引而尽,引得大家哈哈一笑。
林诗宜对‘仙女’这个外号极为反感,但此刻她只能保持着麻木的疏离的礼貌性的淡然微笑。
结婚后的一年,林诗宜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备孕。医生说她体制偏寒,不易有孕,需要好生调养一番。其实她还远远没有做好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准备,奈何婆婆着急,她也只好听从安排,接连不断的灌着那些又酸又苦的药汤子。好在于凡并没有催促她,说一切顺其自然便好。只是婆婆三天两头打来电话询问,让她内心也不禁有些着急,她有时会想如果自己有了于凡哥的孩子是不是便不会再胡思乱想?!于是她开始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只待生个孩子,安心踏实的过日子。
这天她又到医院去检查,于凡本来说要陪她一起去,因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议,所以她独自在医院检查完奔向电梯。谁承想挤着等电梯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其中还有腿脚不方便的。她没有耐性等下去,便折转回步行梯口。她先是稳了稳心绪,当年自从从台阶上滚下来她便一直未曾有勇气独自走过楼梯。今天站在人烟稀少幽闭的楼梯口,她想的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当年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来来回回的跑了大半夜的台阶最终体力不支、、、、她缓缓的迈步下了一层,接着又是第二层、、、、直到她完全找到感觉已经下了大半个楼层,她越跑越快,直到顺利的走出步行梯口,见到熙熙攘攘的一楼大厅,才回过神来。她呆呆的站了片刻,又飞快的跑出医院的大厅,拐出医院大门来到街道上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