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从小接受的是佛法,但那不过是书本内容,他们可从未见过什么神仙术法。于是集体呆愣当场,眼睁睁看着暮移将佳佳抱走,又眼睁睁看着谢白栈跟在她身后离去。
问讯前来的释然,在半道上和暮移碰上了。
迦福寺休沐两日,他给和尚们都放了两天假,不料刚过休沐就发现寺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见突然出现的大仙急切地抱着个人,身后还有个跟班。
释然也不敢多问,赶紧将暮移迎进了佛堂。
将佳佳放在床榻上,暮移这才发觉,佳佳嘴唇已经发紫。
岁初早已入了秋,佳佳好说在外冻了至少有半夜,暮移抬手施法,想要烘暖她的身体。
原本想要感慨这女娃子魂魄尽散没得救了的释然,被暮移手中泛起的暖光转移了注意力。
“大仙您不是鱼妖么?怎么还能用火的术法?”
说完,释然意识到不对,屋里还有个凡人呢。
他转头看向谢白栈,却见这凡人有些许惊诧,却不是见到神仙精怪时的凡人的正常反应。
释然心中了然,大概这人也知道大仙身份了。
暮移也懵了片刻,看向自己的掌心,“是啊,我不是鱼妖么?我怎么会火法?”
只是当下也容不得她纠结这个,佳佳在她的烘烤之下,并没有好转,而是肉眼可见地生机溃散。
暮移焦急地看向释然,“你们庙里有什么法子救她么?”
释然皱起眉头,仔细思考,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却不忍暮移失望,他拉开佛堂的柜子便开始翻找。
陈旧的雕花木柜里的佛经、字画等等被他一一查看,释然摸着光头,“嘶”了口气道:“我明明记得好像有一本救人的术法,这是去哪了?”
翻了半天找不着,释然越发焦急,他突然注意到了供桌上的金钵,灵机一动道:“大仙,你可以用福缘之力许个愿,让这女孩子醒过来啊!”
不料,暮移和谢白栈异口同声道:“不行。”
释然愕然,满脸困惑。
暮移看了谢白栈一眼,向释然解释道:“我的福缘之力出了问题,许愿都会变成厄运。”
“啊?怎么会这样?”释然惊呼。
暮移抬手,在掌心盈起福缘之力。释然仔细查看,果然和他先前所见的福缘之力有所不同,绯光之中还有丝丝白光萦绕。
“没事,大仙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您在金钵上也藏有福缘之力。”
释然小心翼翼捧起金钵,端到暮移跟前,喜不自胜。
光滑得根本不似古董的金钵上萦绕着福缘之力,纯粹的绯光里,没有任何杂质。
暮移大喜,接过金钵便要许愿。
不料被谢白栈一把抢过,他冷声道:“天道有则,不可干预凡人生死。”
暮移怒了,她站起身来,直直盯向谢白栈。
“为了遵循天道的规矩,就放任眼前生死不顾,你们仙人说过的众生平等呢?”
“仙人?”释然抓住了重点,看着没有丝毫仙人气息的谢白栈,惊诧地捂住嘴,喃喃道:“这是真仙人还是另一个大仙?”
谢白栈使了个术法,将金钵藏起,神情冷峻,“凡人本是蝼蚁,众生平等是凡人与凡人的比较,与仙人无关,你不要无端瞎扯。”
“蝼蚁?”暮移难以置信,她没料到谢白栈冷血道这种地步。“既然不能干涉凡人的生死,那我就许个愿让凡人集体升天做神仙!”
说罢,暮移飞身朝谢白栈扑去。
谢白栈也没料到暮移如此猛烈,他左右闪避,不想与暮移正面对刚。
谁知暮移气急,一掌呼出,火势猎猎形成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朝谢白栈奔腾而去。
卷起的狂风带着旁边沉重的木柜齐齐倒塌,柜子里的字画和佛经散落一地。
释然崩溃哀嚎,“别打啦!别打啦!”
暮移怒火上头,根本顾不得其他,谢白栈左逃右挡,却一脚踩在了抽屉中散出来的一个卷轴之上。
释然飞身想要捞起字画,不料暮移幻出的烈火巨龙的尾巴正朝他甩去。
暮移注意到,想要收势,却根本来不及。谢白栈手腕挽花,幻出一把剑斩断火龙尾巴,一手将释然和卷轴捞到安全地带。
暮移收回火龙,想向释然道个歉,却闻见床榻旁喘息的声音。转头发现,原本唇色乌紫的佳佳竟然坐了起来,面色完全不似刚才,红润可爱。
她赶忙到床榻边,先查看佳佳的状况。
释然忙不迭地展开卷轴,想要确认它没事。
站在他身旁的谢白栈无意中瞥过,只听怀中金钵嗡嗡作响,似有千斤重的巨石砸在他的脑中,那画中寥寥几笔勾勒出的和尚手持金钵,身着袈裟。
即便只有几分神似,谢白栈却敢肯定,那分明是他!
第39章 千年的羁绊
*
地府内,白鬼差将袖中莫名出现的玉牌转交给阎王,虽然他看不了玉牌中的内容,但他看得到玉牌上明明白白写着阎王亲启四个字。
阎王一见玉牌尾处雕刻的白栈,便知这是仙界太子白栈的指令。他赶忙启动玉牌,查阅。
一旁的白鬼差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阎王,见阎王大人神情一会凝重一会开心,也不知玉牌内容究竟是什么。
片刻后,阎王收好玉牌,吩咐道:“拿生死簿来。”
判官小心递上生死簿,阎王寻到温佳佳的名字,将她的阳寿延长。
判官:“阎王大人,这,不合适吧?”
阎王将生死簿一合,怒道:“多嘴。”
判官只得噤声。
*
暮移见佳佳回神过来,欢呼雀跃。
另一侧谢白栈和释然却根本无心关注这边的情况。
谢白栈从释然手中夺过画卷,仔仔细细看了再看。
释然想抢回画卷,却根本近不得他身。再看谢白栈怔怔的模样,他突然发觉这个清俊的年轻人,和画上的开山祖师有几分相像。
画卷上起了狂澜,回忆如潮,一点点从画卷之上浸入谢白栈的骨髓。
他通身冰冷,那些被他自行封印的记忆,带着悔恨,一点点蚕食他的躯壳。
它们全部,回来了。
千年前,卦神卜算到妖孽降世,千年后将祸害人间,涂炭众生。
白栈身为仙界太子,接到了父君指令,前往仙殿。
倚靠在椅子上的天帝已经老态毕现,灰败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白栈没料到父君会苍老成如此模样,忧心忡忡地想要上前,却被天帝抬手阻止。
“白栈,你下界去,寻一条赤焰翘尾的......咳......鱼。”天帝捂着心口,苍老的声音连咳了好半天才喘息回来。
“父君,找鱼做什么?那鱼能治您的疾么?”白栈急切问道。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天帝便得了不知名的疾症。明明是仙人,根本不会有凡间病魔侵蚀,但天帝也不知道怎么了,自百年前起,便日日夜不能寐,时而咳嗽,时而失明,时而除了触感之外的五觉彻底失灵。
请来药仙、老君仔细诊看,却都纷纷抱歉道:“这疾,好似药石无医。”
天帝深吸几口,睁开浑浊老迈的双眼看向白栈,郑重道:“咳,它治不了我,但......咳......能治这天下的疾。”
“什么意思?”白栈不解。
天帝解释道:“卦神卜算,那鱼妖千年后将祸乱人间,陷落仙界......咳......所以,你下界,去寻她。”
“一条鱼妖祸乱人间也就罢了,陷落仙界?”白栈有些纳闷。
天帝:“卦神卜算,从未出错。你无需多想。”
“行。”白栈也不再纠结,“寻到后杀了她么?”
“不。”天帝摇摇头,“你杀不了她。”
“......怎么可能?”白栈顿了顿,惊诧道。
他自负武力值高强,在斗法这块还从未输过。父君竟说他杀不了一条鱼妖?
少年心性,气盛道:“仙界还没有我的对手!更何况一条小小鱼妖。”
“她身负福缘之力。”天帝淡淡扔下一句。
“福缘之力?”这话犹如惊雷,炸响在白栈的耳旁,“福缘之力不是早随着山海湮灭消失了么?”
“所以,这便是异象了......咳......一条小小鱼妖,身负福缘之力,不是大福,便是大祸。”
白栈安静下来,问道:“那,寻到她之后呢?”
“凡间有鱼跃龙门,化龙成仙之说。你将她身上的福缘之力散尽后,骗她跳龙门。半年之后,戕云台降临人间,你要记得,那就是她要跳的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