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64)

作者:在下本无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唯一的感知便是快走到洞口时,有光芒晃了她的眼,褚慎微回身挡住了她,她心觉不妙,伸手去摸时,只摸到他后背温热的鲜血。

苏辞焦急地想喊,却发不出声,恨极了这种无力感。

头痛再次袭来,像要死掉一样,她不知何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梦境,过往二十年的记忆在脑中重现,或苦或甜都历历在目,好不痛苦,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人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上……

“将军,你终于醒了……”

炎陵这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差点喜极而泣,哽咽道:“将军,你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俺只能以死谢罪了。”

黎清端着汤药进来,恨不得一脚将他踢走,“你是万死难辞其咎。”

“将军刚醒,你别总在她耳边吵闹”,赵云生随后打了盆温水进来,将炎陵拉到一旁。

苏辞的头疼减轻了些,再次睁开的眼睛没有呆滞,只有寒雪般彻骨的冰冷――那是北燕杀神的目光,像对这世间从没有半分眷恋。

她不慌不忙地环视四周,确定自己回到了客栈,很快理清了思绪,坠崖、桃花村、成亲、山洞……

冷冷发声,“褚慎微呢?”

赵云生低着头不敢看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苏辞不戴面具的时候,好看得让他有些结巴,“我……我们赶到时,褚先生抱着您走到了山脚,他背后中箭,此时还在昏迷。”

由于他们是潜入大梁寻人,不敢声张,就带了几名燕狼卫,炎陵和赵云生是认识褚慎微的,当时山脚下见他怀中抱着一名红衣女子,要不是黎清一口咬定那就是将军,把他们打残了也不信。

黎清眼瞅着苏辞干脆利落地要下床,立即拦道:“将军你放心,他没事,只是失血过多,歇两天就好了。”

苏辞这才停止动作,冰冷的脸色也有所缓和,“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黎清:“一个银衣银发的怪人一路把我们引来的。”

银流笙?苏辞思前想后,其一她和这人在桃花村时就没什么交情,其二两人中间隔着亡国之恨,他帮自己干嘛?

她忽然又意识到一件事,听得见,看得到,能说话,“我的毒解了?”

炎陵的嘴就是个漏斗,堵都堵不住,“一位叫莲婶大娘给您解得毒,然后就病倒了,也不让请大夫。”

黎清恨不得将他拉出去鞭尸一个时辰,苏辞二话不说穿起衣服就要去看莲婶,乐千兮的毒要是那么好解,她当年攻打西蛮就不会差点送了半条命。

隔壁屋里,莲婶不顾身上正在溢着血的旧伤,坐在铜镜前为自己梳妆,将脂粉轻轻在脸上点开,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昔年一笑可败群花,终究老了。

苏辞收敛了一身寒气,像在桃花村般轻唤道:“娘。”

莲婶回眸一笑,温和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孩子,娘要走了。”

苏辞见她背上的箭伤不停地流出黑血,染了衣裳,她当时中箭的时候,明明没毒,皱眉道:“娘,您别说了,伤口都流血了,我去给你请大夫。”

“不必了”,莲婶一把拉住她,“大限已到。”

苏辞目光一暗,是因为救她吗?

“娘叫独孤濯莲,‘濯清涟而不妖’的濯莲,我死后帮我立个碑……”

“我这就去找大夫。”

“别,曦儿你记住,你姓独孤,咳咳……”

莲婶一口黑血吐出,苏辞失声道:“娘……”

“孩子,你答应娘一件事,知道自己的姓氏就好了,永远不要过问自己身世,就做苏辞便可,独孤这个姓氏不好,纵然有通天之能,亦遭苍生之妒,不可长久……”

苏辞眉头深锁,迁就道:“好,我都听您的。”

独孤濯莲一笑,望向窗外的雪过天晴,晨曦暖阳正好,似又望见了当年孤月谷的日出,只道一声:“罢了。”

话音落,油尽灯枯。

这世上总有阴晴圆缺、旦夕祸福,你今日握在手心里的人,也许明日就是阴阳永隔,若真可痴傻一生,倒是能遗忘不少悲欢离合,可惜这是乱世,容不下人过多的悲伤,就会被命运的长鞭驱赶着向前。

苏辞坠崖后的这近一个月,梁军散布消息,说她已死,南境无主,纵然是铁打的军心,难免也有些动摇,司徒不疑趁机又夺了一座城池,好在后来沈涵从东海赶来主持大局,这才控制住了局面。

她处理完莲婶的身后事,就通过飞鸽传书连下数道军令,让燕狼卫携火琉璃分批潜入大梁境内,既然乐千兮一心指望司徒不疑助她复国,那苏辞就让她知道何为机会渺茫,全当是为莲婶报仇。

“将军都干坐一日了,没事吧?”

炎陵嘴里啃着一个馒头,手里拿着两个,“不过将军也长得忒好看了,这多见一眼,都容易动摇军心。”

苏辞自个坐在客栈的后院,大晚上非喝两口西北风,也不知在想什么。

黎清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胡说八道什么?将军初入军营时,你就认识她,敢说你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炎陵揉着头,怼道:“那时她才十四五岁,没我高没我壮,虽然现在也一样……不过半月山一战后,她就一直戴着面具,睡觉都不摘,早忘了她长什么样了,再说也没人告诉我将军是女……”

黎清一秒就火了,“女的怎么了?你对女人有意见?”

“不敢不敢,早年我们哥几个就对将军心服口服了,是男是女都没意见……但她和褚先生是怎么回事,见到他两时穿的可都是喜服……”

别说炎陵,黎清骑马赶到时也震惊了,当时满天飞雪,两抹红衣分外显眼,褚慎微抱着苏辞步步往山下走,那向来体弱多病的书生脸上都没个血色,后背上的箭伤一直在流血,染红了走过的雪地,所有的目光都在怀中人身上。

黎清的小眉头一拧,“不知道,有胆子,你自己去问将军。”

炎陵跟破浪鼓似的摇头,命是个好东西,还是多留几日吧。

他终究是个粗人,脑子里最多能装一斤馒头,黎清则细心多了,早看出几分端疑,若是往常,褚慎微一病,苏辞必去看望,如今都伤成那副鬼德行了,苏辞却连动都没动,就算是刚死了一位亲人,悲伤之余无暇顾及,也该去看一眼吧。

一袭银衣从屋檐上稳稳落下,手中还提着两坛酒,朝苏辞走去。

炎陵见了,两眼杀意沸腾,手摸到剑柄,就要冲出去,却被黎清按住。

炎陵:“你干嘛?这小子就是当初把将军逼下悬崖的人,让我宰了他。”

黎清:“别乱来,将军不默许,他能走到跟前吗?”

苏辞冷冷地坐在桌边,恢复记忆后,她又是那个凉薄冷漠的北燕大将军,“你来干什么?不怕我杀了你吗?”

银流笙将酒放到桌上,“以你的聪敏,即便莲婶不说,也定能猜出□□吧,我这条命任你处置……只要是你便可……”

人总有贪念丛生的时候,他本是孤儿,师承独孤氏,承蒙恩师护佑成年,却一心觊觎独孤氏可掌控乾坤的绝学,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反而让恩师的女儿变成了孤儿。

苏辞不耐烦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滚远点。”

她答应过莲婶,今生永不过问独孤二字,大将军一诺千金,自然不会食言。

天又下了雪,飘飘洒洒地落在那袭银衣身上,竟又几分落寞,“此酒名陈年,是你在桃花村时最爱喝的酒,也是你母亲生前的最爱,这是配方,师母一直希望这酒能流传于世……”

白雪落在红衣上,那本该清澈的眸子却比雪还冷,“下次战场相见,吾必杀之。”

银衣一抹苦笑,随雪离去,酒香从坛中流出,空荡了一段销声匿迹的陈年――独孤。

“将军”,赵云生匆匆跑来,眉头皱成了一团,“褚先生情况不妙。”

第18章 离心

褚慎微背上的伤都没有寒疾发作来势汹汹,整个人脸白得跟刚从冰窟窿捞出来一样,膝盖以下被赤尾金蛇啃得都烂了一层肉,苏辞见了,恨不得将那从小镇上请来的赤脚大夫暴揍一顿。

“不是老朽不尽心,实在是这个人的病……”

褚慎微忽然睁开眼,眸中没有半分清明,血红一片,杀气腾腾,像换了一个人,这次不用苏辞动手,他一手掐住了离他最近的赤脚大夫,直接将他抡到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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