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196)

作者:在下本无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苏辞虽然病着,但眼睛依旧明亮,“你去问问外面那些犯我国土的敌军,看看他们能不能就此算了。”

徐可风急红了眼,“可你让我亲手送你去死吗?”

苏辞:“你便当全了我一个心愿,让我下黄泉时走得坦荡安心,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就当……我求你了。”

大将军一生要强,疼极也只会忍着,从没求过谁,他是第一个。

徐可风闻言只觉悲痛,踉跄了后退了一步,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良久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装满凝神丹的小药瓶放在桌上,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营帐。

他扪心自问,也许千秋之后还有北燕,但百年之后还有苏辞吗?

二月十八日,韶涵城中的血尚未干,苏辞已率大军急行至同安,守城的大梁将领看着城下宛如地府阴兵的十万铁甲,心头一寒。

“报,梁军主将派人来求和,意欲归降。”

帅帐中,苏辞正在和陆非厌等人商讨接下来的攻城战术,其余人闻言皆是面露喜色。

唯有大将军冷冷一笑,“传我军令,杀。”

跪在地上的小将一愣,“您是说……”

“一个不留。”

连陆非厌闻言都是眉头一皱,那可是五万降兵,他刚要开口劝谏,却被苏辞轰了出来。

大将军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帅帐中,脸色惨白得过分,直到这会儿才敢卸下一身寒意和杀戮,目光落寞地盯着桌角发呆,若非还强撑着一口气,怕是凝神丹再有奇效,都不可能在一重重打击下熬到今日。

帐外小兵出声,“启禀将军,一名自称纯一的和尚在军营外求见。”

苏辞的睫毛轻微动了动,一口回绝,“不见。”

谁知半柱香后,那秃驴竟自顾自地闯入了帅帐,也是,论武功纯一怕是和全盛时的苏辞不相上下。

纯一大师一身脏得发黑发亮的衣袍,风尘仆仆地进来,还没忘家人的矜持,先有模有样地作了个揖,“阿弥陀佛,贫僧拜见大将军。”

苏辞兀自坐在,低眉擦拭着掌中的难全剑,“擅闯军营可是重罪。”

纯一笃定道:“将军从不是如此迂腐之人,不然贫僧早死了多次。”

苏辞始终未抬眼看过他,“知道我为什么不见你吗?”

这秃驴也是高僧界的一朵奇葩,贪财抠门,邋遢荒唐,更不喜清规戒律,爱四海游荡,除了长得清秀出尘,怎么瞧也不像个称职的和尚,但心里装着出家人的慈悲,心肠好,待百姓是真的好。

苏辞:“因为你求的事情,我不会答应。”

纯一双手合十,心中颇有愤然,“贫僧听闻大将军立下屠尽六十万大军的重誓,又血洗韶涵城,特不远千里来劝谏,谁知刚到军营又得知您要斩杀五万降兵……贫僧斗胆问一句,当年东海城墙之上力保万民的苏辞可还在?”

“……”

良久后,苏辞只是低眉不咸不淡地道了句,“你就当她死了。”

纯一:“将军……”

苏辞将难全剑咣当一声拍在桌子上,杀意四溢,“只要是脚踩在我北燕国土上的敌人,我一个都不会留。”

纯一:“可他们已经归降了,您昔年血染敌阵为的是百姓,今日为的却是残杀。”

他是担忧,担忧这人真的一念坠魔。

若她成魔,世上还有谁能渡?

苏辞抬眸望他,目光多了一分视死如归的坚定,淡淡道:“纯一,你真的懂吗?”

和尚一愣,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苏辞收起难全剑,缓缓起身,目露凉薄,“人我依旧会杀,杀伐之名我也会担着,罪孽深重我不在乎……我要每一个践踏我北燕城池的人都心生忐忑,我要每一个屠杀我北燕子民的人都胆战心惊,我要立威,要以今日之血流成河为北燕日后百年的太平铺路……”

她不在乎后世怎么评说,说她残暴成性也好,嗜血如麻也罢,但她能为百姓铺出一条通往安宁的路。

纯一:“您的方法太激进了。”

她悲凉一笑,“纯一,我以后守不了南境了。”

这一句话似乎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苏辞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帘外又起的大雪,“淳于初有句话说得对,我与他皆是乱世的一把剑,而持剑者是利益纠葛的人心,我们毁不掉恶念丛生的源头,所以只能折断剑,用最蠢的方式――以杀止杀,玉石俱焚……也许,当天下再无杀神,当家国再无需将军,当世人忘了苏辞,就是能迎来真正的盛世太平。”

岁月需要抹杀掉的不过一个苏辞――将军死,天下定。

纯一和尚呆住了,他自幼聪慧,修佛多年,本以为通晓世事,唯这一刻挠着秃头,似乎参不透了,满腔肺腑之言呼不出一个字――他好像更困惑了,又似乎懂了,懂了大将军当年在佛前说的那番话。

他瞧着苏辞走出营帐的背影,只觉得天下苦了这人。

赵云生在苏辞出帐后,迎了上来,低声回禀道:“将军,除斩杀了几名官职较高的将领,那五万降兵已悉数驱入西南山林,若他们知趣,自会翻山离开北燕,若是不知,黎清已带了火琉璃紧随其后。”

“知道了,对外就说,皆被坑杀了。”

“是。”

北燕史书有记,燕帝十一年二月末,大将军坑杀五万敌军于西南山林,血腥之气传百里,乌鸦绕山十日不绝……楚梁大骇,银雀城守将不战而逃,军心不稳,趁此良机,苏家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燕关。

至此,北燕十城皆已夺回,十万苏家军与楚梁联军对阵于燕关城下,战鼓雷鸣,声势震天,这场诸国争雄的百年角逐归于南境,终要做个了断,大战一触即发……

第80章 穷途

嗡的一声巨响,火琉璃在城下不远处炸开了花,虽说最倒霉的是敌军,但也把城墙上半数将士震得四脚朝天。

陆非厌一个没站稳,头朝墙砖磕去,若非头盔护着,定磕得头破血流,一时间眼前天旋地转,晕得想吐,“哪个王八羔子把火琉璃扔得这么近,想连城墙一起炸塌吗?”

耳畔厮杀声未歇,敌军还在接云梯往上冲,他半点不敢耽搁,勉强爬起身,当头劈下,一脚踹开云梯,不忘揉着头骂骂咧咧道:“谁?到底是哪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点心?”

江晚寒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来,王八羔子和废物点心两词迎面糊来,不免心虚地瞧了两眼陆非厌。

陆上将欲哭不泪,“江晚寒,江大尚书,我求您了,回中军帐里祸害苏小白脸去吧!”

他再扔两枚火琉璃,敌军灭不灭得掉不知道,他快阵亡了。

紧接着一声轰鸣,城墙摇摇欲坠,几欲倾倒,将城墙的人掀得人仰马翻。

江晚寒摔得生疼,险些一口气背过去,老妈子的碎嘴伸冤道:“咳咳……这次不是我。”

陆非厌这回真把额头撞破了,血止不住地流,染红了半张美人脸,他撑起身子,扒住城墙往下看,邪魅的眸中透着肃杀,啐了口血吐沫,皱眉道:“不是你,这般兔崽子手里居然有火琉璃。”

火琉璃自问世起就被北燕严加管制,但诸国觊觎多时,保不齐就有一两批流入敌国,只是不知南楚和大梁囤积了多少,若是数量较大的话,这场战岂止是不好打,能让南境脱层皮。

伤兵营中,徐可风穿梭其中,忙得汗湿了衣襟,耳畔轰鸣声不断,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地面时不时就要抖上一抖。

“徐大夫小心……”

荀子深因肩上中了一箭,被将士送来伤兵营包扎,耳朵一动,抬眼就瞥见了一枚火琉璃从天而降,一把将人扑倒,用身体挡住了大半冲击。

轰的一声,半座伤兵营化为乌有,血肉横飞,本就伤势惨重的将士们再遭重创,哀嚎声一片。

震到在地的徐可风被浓烟呛得直咳,抬头望去时一怔,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光景,但还是心悸,火琉璃威力巨大,动辄就是数百条人命化为灰烬……于这乱世而言,那东西发明出来不知是对是错,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

伤兵营离帅帐很近,估摸着是敌军想轰了帅帐,但毕竟隔着城墙,扔歪了。

苏辞直接下令将伤兵悉数挪到帅帐中,救人为先,然后提剑上了城墙吸引炮火,果然红衣金甲站在哪儿,哪儿就是所有火力的轰炸点,往城中掷火琉璃的都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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