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直到这一刻嘴边才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你穿女装很美。”
苏辞:“……”
他这两句话有半个铜板的逻辑关系吗?
就在苏辞快被他看炸毛时,一身青衣男装的黎清冲了进来,一把就抱住了她,顿时哭成了泪人,“将军,我以为你死了,剩下我一个人了,呜呜……”
为啥第一句开场总要咒她死呢?
苏辞无奈又温柔地拍打着黎清的后背,算起来,自从她当年把这孩子从宫里带走,就没见她这般哭过,小时候在宫里受尽委屈,也没哭得如此凶啊。
“将军,我本来打算炸了北燕皇宫的,让那个昏君下去给你陪葬,可他就说了一句――宫里种的都是你喜欢的木兰花,我就下不去手了,是不是很没出息……”
孩子,你怎么能斗得过北燕帝那鸡贼呢?
好在后来扶苏澈看不过去了,将黎清从苏辞身上拽了下来,冷淡的声音掺着担忧,“她现在身子不好,别闹。”
缓了口气,苏辞这才寻来纸笔,麻利地写了几页纸,密封至信封里,递给扶苏澈。
“帮我交给陆非厌,不出半年南楚必会攻燕,边防部署的调整都写在里面。”
南楚皇位之争愈发激烈,半年后不管是谁登帝位,两国都少不了一战,若是淳于初胜出,以他的才谋,苏家军怕是会不好熬。
扶苏澈不疑有他,将信封随身收好,如泉清的眸子直视她,郑重其事道:“跟我走。”
苏辞简直没眼看,都快被他逗笑了,“丞相大人,你能别一副私奔的口吻和我说话吗?”
扶苏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一脸严肃,“没开玩笑,不回北燕,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这话咋怎么听都像私奔呢?
苏辞耳朵动了动,推开窗户,客栈外已围满了南楚将士,毫无惊讶道:“走不了了。”
扶苏澈亦看了一眼,没想到淳于初来得这么快。
苏辞俯视那从宫宴上马不停蹄赶来的白衣,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先救璇儿,她不能留在南楚,我答应过长公主会护她一世安好。”
扶苏澈未说话,他了解苏辞的倔脾气,若是璇公主留下,她也不会走。
黎清拎出一个包袱的火琉璃,哐当一声放到桌子上,显然是气坏了,“将军,我炸死他算了。”
苏辞一笑,“炸死他,我们也走不了,反而便宜了三皇子和六皇子,比起那两人,我宁愿多看几眼褚七。”
她这开玩笑的话本是无心,可落到扶苏澈耳朵里,惹得他目光一暗。
就两三句话的功夫,淳于初已经冲上了二楼,进屋后见苏辞安好,先叹了口气,目露温和,竟不舍得责骂半分,伸出手道:“跟我回家吧。”
苏辞不允理睬,桀骜一笑,“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淳于初也不恼,没皮没脸地上前握住她的手,“与我而言,有你的地方便是家。”
黎清恨不得用火琉璃砸死这个臭不要脸的,“褚七,将军不是你的阶下囚,你没资格囚禁她。”
他目光温柔地停留在苏辞脸上,“她不是阶下囚,她是我的命”
说的那般轻,却又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语毕,他紧握着苏辞的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黎清怒气冲冲看着扶苏澈,“你都不拦一下吗?”
扶苏澈苦笑了一下,“你觉得如果苏辞不愿意,谁能强求她?”
他站在楼上望着两人远去,竟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
折腾了一天,回府时已近子时。
苏辞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就准备回屋睡了。
可淳于初一直跟在她后面,像个尾巴一样,语气还有几分委屈,“阿辞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她倒是干脆利落,“没有。”
难道告诉他,我知道你要攻打北燕,做了些防备吗?
他温怒道:“阿辞想走。”
若是此时苏辞回头,定能看到淳于初眼中那抹血腥的红,透着野兽狰狞的力气,却分外乖巧道:“我在宫宴上听人来报,说你不见了,脑中生出千般想法,生怕你出什么意外,但最后只总结出一句话――阿辞想离开我。”
“是。”
淳于初的眸子瞬间变成赤红色,像是欲滴血般,大拳紧握,依稀能看到手背上的青筋,“为什么?”
“因为你是淳于初,不是褚慎微。”
简单一句话,却仿佛在他心上剜了一刀,时刻提醒着他褚慎微可以陪苏辞踏遍塞外风沙,走过十里疆场,甚至生死与共,可淳于初不行,永远不行。
“阿辞,如果我不是南楚皇子,你不是北燕将军,你会如何?”
苏辞冷冷道:“没有如果。”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若是有呢?”
世人喜欢憧憬如果,因为从来不会得到。
苏辞低眉,沉默良久,才苦涩笑道:“若是有,我伴你白头到老。”
话音落,淳于初一愣,连眼中的血红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个偷了糖的孩子,不知该如何表达喜和忧。
苏辞缓步进屋,关上了房门,唯剩他孤零零地站在院中。
许久后他眸中再次笼上一层赤红,时浓时淡,像魔怔般喃喃道:“就算没有,阿辞也只能留在我身边。”
第38章 算计
因为两国联姻,京城大街小巷皆是张灯结彩,一派祥和之气,没有哪个百姓会喜欢打仗,但在上位者眼中却未必如此,权衡一场战争从不在死伤多少,而在地皮,在利益。
大婚在即,淳于初忙得根本不回府,府中诸事由老管家打点,包括不让苏辞出门这件事,她安生地待了几日,便开始作妖,说要去城外护国寺找老方丈参禅。
笑话,你什么时候见过大将军信佛?
老管家心疼小主人好不容易遇见个喜欢的人,却不能迎娶过门,想必苏姑娘定然也伤心欲绝,出去散散心也好,还叮嘱随从千万别让姑娘想不开出家。
苏辞要是知道老管家内心戏如此丰富,定吐出一口老血来。
由于落云、听雨失职,被重则五十大板,在床上根本爬不起来,所以这次跟着苏辞的暗卫都是些青瓜蛋子。
城门虽严查出入百姓,但无人敢拦七皇子府的马车,刚欲放行,就听身后传来马蹄声。
“站住。”
马上的少年身着甲胄,眉若陈墨描绘,鼻梁高耸如峰,一双桃花眼无半分慵懒之态,偏生凛冽之气,模样与淳于初有几分像,气质却截然不同,淳于初如狐狡诈,如玉温润,不像眼前这人眉宇间染了杀戮之气。
城门将士纷纷下跪行礼,“拜见八皇子。”
南楚八皇子淳于朗,十四岁便请旨从军历练,如今十六岁已手握边境五万精兵,是难得的将相之才,年少有为但戾气太重,听闻兄长大婚,特意回京祝贺。
他剑指苏辞的马车,一副寻仇的架势,“车中人可是我七哥府上的谋士燕北?”
一袭红衣不紧不慢地从马车中走出来,像只懒散的猫儿,眸中一抹笑意,拱手行礼道:“回八皇子,在下正是。”
他上下打量眼前人,打心眼里觉得这人生得太美,简直是妖孽,嗤鼻道:“除了你这种祸国殃民的脸,真不知道我七哥喜欢你什么。”
苏辞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一点八皇子应该去问你七哥。”
他目光不善,“少废话,北燕公主不见了,有人亲眼看见她上了你的马车。”
苏辞看向自己的马车,和马车后面拉着几车送往护国寺的礼品,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我可是七皇子府的人,为什么要拐走自家未来的主母?”
淳于朗上前一步,在她耳畔轻蔑道:“北燕大将军就是这么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吗?”
看来,淳于初待这个弟弟真心不错,连她的真实身份都告知了。
说完,冷冷下令,“给我搜。”
“我看谁敢”,苏辞静立在原地,不怒而威,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连见惯了沙场鲜血的淳于朗都逼退了一步,那人绝美的墨瞳中藏着地狱的血腥味。
有人生来一个眼神、一个背影,就有力破万军的杀伐气。
淳于朗一瞬慌神后,怒目拔剑,将剑架到苏辞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本皇子有何不敢?”
在旁人眼中,她这明显是心虚。
“住手”,淳于初还没走上前,一掌便打偏了自家弟弟的剑,“谁准你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