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的灯光下，祝琳的身躯被勾勒出来，影子落在沙发上、地上，都显得格外落寞。
室内就算开了暖气，也掩盖不了入骨的冷清。
祝蓁意重新勾了勾唇，面带微笑快步上前，把温热的蜂蜜水塞到她手里，道：“妈，喝水吧！”
“好。”祝琳眉眼间皆是疲倦之意，僵硬的笑容连带出了眼角的鱼尾纹。
电视机里的春晚换上了许多她不太熟的新面孔，小品相声也年年创新有创意。
每当台上抛出的一些当下有名又好笑的梗和段子时，晚会现场的镜头总会给到底下的观众。
只是在场观众止不住的笑声和眼里的笑意传不出屏幕，亦渲染不了屏幕前的气氛。
祝蓁意紧紧地挽着祝琳的手臂，歪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电视里头仍旧格外的热闹，只是不属于她们。
墙上挂钟的时针和分针渐渐偏向12点，眼前的节目越来越模糊，困意袭来，祝蓁意在不停地打着哈欠。
祝琳淡笑，伸手揉了揉靠在她肩上的脑袋，问道：“困了吗？要不先去睡吧！”
“还好。”祝蓁意闻言浅笑，伸手揉了揉眼，眸色恢复一片清明，稍稍抬头看了眼时间，挽着的手一紧，她柔声道“妈妈，快十二点了。”
“又过了一年了。”祝琳笑容温和，只是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着，挪不开。
放在茶机上的手机屏幕时不时亮起，每过十二点，社交软件总会收到许多私发的新年祝福。
窗外烟花绽放，美好却转瞬即逝。
祝蓁意偏头愣愣地看着夜空被照亮，烟花绽放时的景色是那般壮丽。
“妈，新年快乐！”在这一世繁华喧嚣里，她的声音很轻。
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的拜年祝福，祝琳仍旧是浅浅笑着，半响后才开口。
“新年快乐。”
历时4个半小时的春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完美结束，祝蓁意和祝琳也都回了房间。
仿佛是有心灵感应，祝蓁意刚进自己房间，那边少年就打了电话过来。
接通电话，路远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新年快乐！”
低头沉默片刻，明知对面人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她还是扬起了笑容，“新年快乐。”
“快睡吧，很晚了。”
“好，晚安。”
简简单单的日常对话，却甜得她心里直冒粉红，入睡时，唇角还带着笑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养成了这大年初一凌晨互道“新年快乐”的习惯。
没有这声“新年快乐”，那一夜似乎都不会安心入睡。
隔壁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唯有几道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
祝琳在床上辗转难眠，夜深人静时，人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叮——”手机忽然接连收到短信，骤亮的屏幕与黑夜格格不入。
两条短信的内容皆是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也都是陌生号码。
屏幕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和祝蓁意相似的眉眼此时微皱。
祝琳没有去想是谁送的祝福，只是仍旧把“新年快乐”四个字发送过去。
.
方正和祝琳两边的父母都已不在，所以往年过节需要前去拜年的长辈并不多。
近乡情怯，触景伤情。
祝琳带着女儿匆匆回老家——南洋靠近内陆的郊区，母女俩给几位长辈拜完年也没多留，又是匆匆回家。
母女连心，这一趟下来，祝蓁意早已看出妈妈的情绪不对，为了转移她的思绪，一路上笑着给她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正月，是一年最喜庆的时候，人们都希望会带来平安好运，老人总说正月里去扫墓多多少少会带来不好的秽气。
冬季，冷风如挣脱了缰绳的野马穿梭在满山的竹林里，深山里的墓碑边，是四季常青的柏树。
方正不在的第一个新年。
而祝蓁意和妈妈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南洋公坟。
两人站在墓碑前，沉默不语。
良久，祝琳眼里泛着水光，她嗓音低哑，声线微颤，“小意，妈妈只有你了。”
命运总是喜欢和她开玩笑，十年前是，十年后亦是。
每当她以为自己就会拥有平静的生活时，总会出现些意外，打破平衡，然后击溃她。
“妈，你有我。”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祝蓁意站在她的旁边，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都无比坚定。
墓碑上的照片，特意选的是方正年轻时拍的照，短发少年，笑容温和，意气风发。
祝琳深深地看了两眼，像是要把这印在脑海里。
在他鼓励自己走出那个偏僻的小城市时，祝琳看到过那个笑容；
在他拉着自己的手说“我会照顾你和意意一辈子”时，祝琳看到过那个笑容；
在他虚弱地躺在医院，要离开自己时，祝琳也看到了那个笑容……
方正永远都是妥协认错的一方，结婚数年，却没有过一次争吵。
冷风吹散了头发，也吹干了泪水，她微微弯唇。
“阿正，谢谢你。”
“可是为什么，你不能陪我继续走下去呢！”
乌云密布在天空，却遮挡不住阳光。
相信总有一天，太阳会突破乌云的束缚。
而大地在雨水的洗刷过后，焕然一新。
第53章 五十三
当你站在原地徘徊时，时光的管理者早已抛弃了你。
满城喜庆的春节，每盏路灯上都挂着红灯笼。不过数天过去，经历了风吹雨打，有些灯笼残缺不堪。
寒假的作业不少，数量之多在祝蓁意的意料之中，只是难度之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难得有个安静的下午，彼时女孩正低头咬着笔杆思考物理试卷上的某道大题。
［桃子：呼叫意意］
［桃子：你在干嘛］
［小意：做物理］
［小意：图片.jpg］
［小意：大佬，怎么做？］
那边良久才有回复。
［桃子：？？？］
［桃子：大好时光你竟然在做物理］
［桃子：少女，你是想秃头？！］
祝蓁意看了眼她的回复和配带的秃头表情包，顿时忍俊不禁。
下一秒，杨桃也把解题过程拍照发了过来。
［小意：笔芯.jpg］
［小意：爱你］
［小意：不过你找我什么事？］
［桃子：emmm］
［桃子：我就是想让你给我淘宝种子浇水去］
［小意：……你是魔鬼吗］
［小意：白眼.jpg］
［小意：等等］
［小意：你怎么忽然能上网了！！！］
祝蓁意正在笑话她够无聊的，却突然想起这人平常都被限制的上不了网。
［桃子：我爸妈出去了］
［桃子：今天情人节啊啊啊］
［小意：？？？］
手指微顿，她寒假过得浑浑噩噩，都快忘了时间。
大年初十撞上了情人节。
家里的花瓶里常年插着几朵康乃馨。
唯有每年的情人节，会被替换成黄玫瑰。
以前，无论方正多晚下班，他总会在路上带回一束花。
有一次走遍商场都没有买到，他就特意跑去城市另一边的花鸟市场寻找。
祝蓁意盯着屏幕主界面上的时间，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抿唇思考。
小区门口那条街上就有一家花店。
只是不知道新年里有没有开门，前几天路过时也没去注意。
她收拾了一下，把手机和钥匙放进口袋开了房间门，“妈，我出去一趟。”
客厅里没有回应，祝蓁意环视了一圈，人不在。于是，她边低头发消息边换鞋子出门。
路远刚从外面回来，站在楼下等电梯。只是等门一开，抬眸看到里面的人时颇是惊讶，瞳孔微缩，“你要去哪儿？”
祝蓁意看到他时也稍稍惊讶，眼前的少年刚刚打完篮球，白净的额头上布满汗丝，垂眸从兜里拿出包纸巾递上去，抿唇道：“擦一下，我去小区门口的那个花店。”
路远笑着接过纸巾，转身迈着步子悠闲地跟在她身后，懒懒道：“去花店做什么？”
“去花店当然买花啊！”祝蓁意转头看他，对他问出这个问题表示很奇怪。
“……”少年快走了几步，和她并肩，“我知道是去买花，只是你怎么突然要去买花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
路远对她忽然转了话题表示疑惑，回答道：“大年初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