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伸出去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他缓缓握拳,收回手去。下一刻,只听他道:“你可愿……跟我走?”
钱轻卿惊讶地看向他。
“我、我在京中颇有资产,我家中也、也有些势力,定能护你周全!”李慕同学语速极快又磕磕巴巴,恨不得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朝钱轻卿倒出来一般,
“届时,你可住喜欢的大房子,爱买什么衣裳买什么衣衫,想吃小鱼干只需吩咐一句……不,我怎能让你吃小鱼干?你想吃什么都可……”
钱轻卿“噗”的一声笑了,随即,她又认真道:“谢谢你,李慕。”
见有戏,李慕的脸色立时明亮起来。但是,钱轻卿又说:
“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他一下子站起来,人高马大地笼罩着钱轻卿,叫她颇有压力。
她干脆低下头去不看他,当然是因为我有任务在身。
“因为我喜欢这里……”
“你不喜欢这里!”李慕不客气地打断她,“你以为我眼睛瞎的吗?东西吃不惯,衣裳穿不来,尤其无法令你忍受的是茅房……”
“你住嘴!”钱轻卿跳起来,羞得要死!茅房这种东西是能随便挂在嘴边的吗?
李慕牢牢锁视着她,“你对我说过,你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此处亦非你故乡,你在这里也没有留恋之人。既如此,为何不跟我走?”
“我、我……”钱轻卿语塞,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她顿感一阵心乱如麻。
李慕步步朝她逼近,“给我一个理由。”
“嗒”的一下,钱轻卿后背抵上墙,退无可退了!
脸侧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李慕一臂撑在墙上,将她困在了自己的臂膀与一旁的柜子间。
钱轻卿:“!”
见他俯身还在靠近过来,她忙伸出一只手,慌乱地抵住他的胸膛,“你你你……你别……”舌头打结,语无伦次。
就仿佛她的手有千斤力似的,李慕整个人真的被定住了。他深深看着她,说了一句:“我……不值得你留恋吗?”
钱轻卿:“!!!”
心里有什么蓬勃的东西汹涌而出,全身上下的血液齐齐朝头顶涌去……钱轻卿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响,整个人刹那间面红耳热起来。
“我、我……”近在咫尺皆是这人身上阳刚的气息,钱轻卿感觉呼吸急促,莫名有点害羞。
说完那样一句话,李慕也有些赧然。
但,男人的害羞岂能表现在脸上?
因而,他强撑道:“跟我走。”
钱轻卿只觉一生中从未像此刻这般无措。男人高大的身躯不知何时又靠近了一些,钱轻卿抬眼就能对上他的唇。经过这段时间的将养,他的嘴唇早已恢复了血色。那双唇肉肉的,是两瓣极适合接吻的唇。
钱轻卿:“……”
“嗯?”李慕声音低沉,催促。
“我……”她正要松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厨房门口传来“哎呀”一声。
钱轻卿如梦初醒,赶紧从李慕臂弯下钻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地,阿狗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狐疑道:“你俩不睡觉在干啥?”
望着自己骤然变得空落落的臂弯,李慕颇不悦:“你不睡觉来做什么?”
阿狗:“我喝水!”又转向钱轻卿,“姐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李慕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欺负你了?”
“额……你们……”钱轻卿被那四道视线盯得头皮直发麻,干脆把头一埋,一溜烟地跑了。
怕了怕了!
“卿卿!”李慕抬脚就要去追她,身后的窗外却冷不丁响起了一声鹧鸪叫。
“咕咕咕——咕咕咕——”院墙外,低沉的鸟鸣响个不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母鸡在叫。
“行了,别叫了。”李慕一身黑袍肃然,他推门走了出来,“何事?”
藏在暗处的长横当即走出来,在李慕面前单膝跪地,“公子,竖子方才在村子外围巡逻时,发现了二皇子的人!为救一个平民,竖子暴露了踪迹!村子总共就这么点大,二皇子的人要找来公子的藏身地,只是时间问题了!请公子即刻就跟属下走!”
见李慕不为所动,长横又硬着头皮道:“二皇子找来的人手段素来残忍,竖子碰到他们时,他们已经在村外虐杀了两个平民。公子,再这样下去,这村子里的人……”
长横忽而噤了声,因为他感觉到了头顶上方,李慕严厉的盯视。
“无需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长横立马双膝跪地:“属下知罪!”
李慕负手而立,他的视线越过院墙,落在了院内的某一处。他试图再往前推进,奈何前方即是密密层层的葡萄藤,藤后的风景,他够不到了。
远处忽然传来了狗吠声,激烈的狗吠此起彼伏,似有越来越多的狗加入了狂叫的队伍。却陡然地,所有的狗叫声都停了。
夜,安静得诡异。
但仔细听的话,窸窸窣窣——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潜行。
第79章 一纸诏书(18)
“公子……”长横缩着脖子,催促。
背在身后的手收紧成拳,李慕闭了闭眼,“天亮之前启程。”
长横喜道:“是,公子!”
李慕站在了钱轻卿的房门外。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却是他头一次觉得,眼前的房门,重愈千斤。
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他终是没有推开这道门。
那只手却并未落回身侧,而是自怀间掏出了一方帕子。黄稠的帕子,是极好的料子,上头却被人拿笔墨写了字。
墨迹尚未干。
“急事在身,我要离开一阵子。”
“等我回来。”
想想不放心,他又折回去,拿笔在帕子上删删改改:
“若等不及,可来京城寻我。”
下面附上各种联系方式。
将帕子塞进钱轻卿房门底下,李慕把心一横,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待他走后,边上一间房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阿狗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踮脚望了会儿大门的方向,阿狗又来到了钱轻卿的房门外。吞了口口水,他把那门推开了一条缝。
门底,明黄色的帕子静静躺在那里。
阿狗矮身,飞快把帕子捡走。
极轻微的一声“啪”,他又把门重新合上了。
房内,钱轻卿依旧睡得无知无觉。
而此时的院门外,当着一列列队齐整的暗卫,李慕翻身上马。
他却并未立时下令启程,而是沉声喝道:“长竖!”
“属下在!”一个样貌黝黑的小哥登时出列。
李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长竖当即跪倒:“是属下无能,暴露了公子的行踪!属下甘愿领罚!”
长横就站在在旁边,担心得不行,却又不敢说话。
李慕目视前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不用跟我回去了。”
“公子!”长横惨叫一声,都要哭出来了,“竖子哥虽然有错,但是……”
李慕懒得理他,只朝长竖道:“罚你驻守此地,保护好她。”
“她?”长竖耿直地问。
长横踢他一脚,嫌他笨:“就是早上公子抱出来的那位啦!”
这下长竖秒懂,立刻朝李慕抱拳道:“属下定以性命护……护……”突然词穷……“护小姐周全!”
李慕想了想,又道:“另外再挑几人与你一起。记得千万别限制她行动,她烦这个。算了,还是别叫她发现了,你们远远护着便是。”
“是!”
交代完了这些,最后又深深望了院门一眼,李慕一抖缰绳,“出发!”
此刻的院内,攥着那方帕子,阿狗在廊上团团转。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灶间。
把那帕子团了团,阿狗咬咬牙,胡乱把它塞进了灶洞里。
第二天早上,钱轻卿起来时,理所当然地发现,李慕不见了。她抬脚就要去找他,却被阿狗告知,李慕走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去溪边打水,看见他和一帮黑衣人一块儿走的。”
想了想,阿狗又加上一句:“一伙人骑马走的。”
“这、这样啊。那……走之前,他有没有说什么?”
阿狗觑了她一眼,“他说他不会回来了。”
钱轻卿:“……”
是因为她拒绝了他,所以不告而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