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起残缺的右手看了半天，嗯，姑且相信糟老头子的话吧。于是我在软泥上摁了一下。只希望小朋友们看到不要以为那是鸡爪子。
去年年初，我走访一些村庄，遇到了小艾和小妮这对兄妹。这对兄妹也是可怜，一年前山里爆发泥石流，父母上山采药，就再也没回来过。家里只有爷爷一人，且爷爷年事已高，还有心脏病，生命垂危。兄妹俩人只靠村里人救济活着。我当时去的时候，哥哥小艾去山上砍柴才回来。五岁的孩子，扛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树枝，那一瞬间我的心纠的很。
小艾点火，小妮做饭。两人吃得是自家小瓦房门前那片竹林里的竹笋，水煮竹笋。做好后第一碗盛给了爷爷。
村里人时常也会送些吃得给他们，但小艾说：“不能总是要别人家的东西，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上山砍材了，也可以摘一些果子上街卖。我可以照顾妹妹和爷爷的。”
我捧着清汤寡水的水煮竹笋，说：“可是你们要上学啊，爷爷也年纪大了啊。”
小艾顿了顿，眼神坚定地望着小妮，默默地说：“我可以赚钱给妹妹上学。”
一旁的小妮忍不住跑过来，抱着小艾猛哭。
小艾黑且粗糙的小手，擦掉小妮的眼泪，哽咽道：“妮妮不哭，有哥哥在，什么都不要怕。”
回来后我一直忘不掉这对兄妹，于是三个月后我又去了那里。想不到兄妹俩的处境更加艰辛了，爷爷不在了，不久前台风路过，小瓦房也破损了，家里一片狼藉。兄妹俩的床铺都湿溻溻的，家里渗透着一股霉味。
兄妹俩看着我的眼神都是凄苦的，我忍住泪水，问道：“你们想跟阿姨回家吗？”
兄妹俩面面相觑，不说话。
我又说：“如果阿姨的孩子在世的话，也和你们差不多大了。”
小妮弱弱问道：“那以后我们可以叫你妈妈吗？”
我抱住兄妹俩，三人哭成一团。后来办了一系列的手续，我领养了小艾和小妮。去登记户口时，我才知道他们原来的名字：哥哥谢艾，妹妹谢妮。
上天可真会捉弄人，他们竟然也姓谢。
严格来说，我不是一位好妈妈，因为小艾和小妮到我这边后，虽然我给他们提供了良好的物质条件，却因为工作一直很忙碌，没什么时间陪他们，于是把他俩放到我爸妈那里养了。
我爸妈带小孩子也很有一套，一年时间把兄妹两人养得白白胖胖的。也因为他俩的存在，我与爸妈的关系也更加亲近了。以至于现在每周日必定过来看望他们四位。
小区里的人起先也是八卦的很，到处传我谣言，说我未婚就带回家两个孩子，一看就不是正经姑娘。等后来时间久了，兄妹俩和我的故事被我妈到处宣扬一波，再加上两个孩子非常乖巧懂事讨人喜。我的人设从不正经，逐渐变成了优秀女青年。
知道我要回来，每周日我爸妈一定是要做上满满一桌子的好吃的。
此时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做我最喜欢的茄子烧肉，我凑过去捏起一块放嘴里，肉烫得我差点跳起踢踏舞。
“瞧你那样，一点都女孩子样子都没有。能不能放下工作，找个日子，好好谈个对象？”妈妈一边切胡萝卜一边问我。
我说：“烦死了，要什么对象哦，孩子都有了还要对象做什么。”
“是你的孩子吗？又不是亲生的。”
我立马说：“怎么不是了，小艾和小妮就是我的孩子，比亲生的还亲。妈，我劝你啊，这样的话以后可别说了，尤其是在孩子面前，要是被兄妹俩听到了得多难受。”
“行，你厉害。妈现在说不得你了。就等着注孤生吧你。我跟你爸一直等着抱亲孙子亲孙女，就算不为了自己，你能不能为你爸和我考虑一下？”
我在厨房里转着圈圈，说：“考虑什么啊，两个孩子还不够你们带吗？你们想要多少？成天精力旺盛呢。”
“那不必须的嘛？谁不想晚年幸福，儿孙满堂啊。你生个七个八个，妈都给你带。”
我扶额，叹息道：“妈，我是猪吗？我生个七个八个，我对象还没有呢。”
“所以啊，催你呢，赶紧的，不要错过机会。你现在还没过三十，等三十以后，二婚的都不一定要你。前不久你二姨给我看了一个小伙子照片，人长得是不错，来看看……”
眼看着我妈就要掏出手机，我立马看了下胳膊上不存在的手表，转移话题说：“哎呀，放学时间到了，我去接小艾和小妮了啊。妈，爱你，拜拜。”
我抱着老妈，在她脸颊上猛亲一口，撒了欢儿跑掉了。
第八章
我去兴趣辅导班接小艾和小妮，他俩看到我也是兴奋的不行，大老远的就叫我妈妈，张开双臂颠儿颠儿的向我迎面扑来。
我也张开双臂将他俩揽入怀中，在他们额头上都亲了一下。
一路上两人滔滔不绝与我分享在学校里的趣事，活泼开朗、能说会道，和当初刚来这儿时候的害羞内敛区别很大。我甚是欣慰。
我问他们要不要吃冰激凌，小妮舔了舔嘴唇，默默点点头。小艾坚决道：“小馋猫，奶奶说甜品吃多了蛀牙。”
我笑了笑，说：“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我不告诉奶奶，你们也别说。”
小艾还是有些担忧，弱弱地问：“奶奶鼻子可灵敏了，万一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我说：“没事儿，有我呢。到时候我就说，你还每天喝蜂蜜茶呢，小孩子吃点甜食怎么了？她一定哑口无言。”
小艾和小妮咯咯笑，举起双臂欢呼：“耶，冰激凌～”
也许是周末，甜品店里的人是真多，队排得老长。我将兄妹俩安置在靠窗的位置，将平板拿给他们玩，嘱托他们别动，我等会就过来。
结果还在排队呢，两孩子都过来了，小艾举着平板，小妮指着照片上的谢榭说：“妈妈，你看，照片里的这位大哥哥，是不是那位？”
我顺着她肥嘟嘟的小肉手方向看过去，唔，果然是谢榭，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位穿着吊带露背裙长发飘飘的女子。只是，这照片怎么被他俩翻出来了？
“妈妈，我们要过去打个招呼吗？”小艾扬起脑袋问我。
我说：“没什么好打的，你们把照片删掉。回位置上等着，我等会儿就来。”
小孩子还不会删除照片。于是我拿过平板，正要删除照片，谢榭竟然走了过来，我快速点了返回，下意识的将平板放在身后。
“好巧。”谢榭面带微笑道。
我点点头，轻扯嘴角，以示回应，然后将平板塞到背包里。
“这两位是你的孩子？”他微微偏过脑袋，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我点点头，嘴巴没张，从声带里发出一个“嗯。”
他忽然蹲下，摸了摸小艾的脑袋，又捏了捏小妮的肉脸，极其温柔地问：“小朋友，你们多大了啊？”
小艾大大方方地说：“五岁半了。我和妹妹是龙凤胎。”
“哦，真可爱。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小妮拖着奶腔，软糯糯地说：“我叫小妮，哥哥叫小艾。”
旁边的服务员将冰激凌递给我，笑得合不拢嘴，说：“女士，您这肚子可真厉害，龙凤胎吉祥祥瑞啊，真是少见。这俩孩子长得可真像您，真好看。”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要解释：“不是……我……”
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我现在的确是他们的妈妈啊。
“谢榭，走吧。”那位穿吊带裙长发飘飘的女子过来了，身材好，正脸也挺好看的。
谢榭起身，女子挽着他的胳膊。
“叔叔，你也姓谢？”小艾问。
“怎么？”
“我和妹妹也姓谢，我大名叫谢艾，妹妹叫谢妮。”小艾眼里闪着光。也许他激动是因为，他来到这儿这么久，除了妹妹，第一次碰到一个同姓的吧。
谢榭却将目光却转向了我，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复杂。
我快速扫视他一眼，望向别处，顺手接过收银员送得儿童玩具，轻声说了：“谢谢。”
穿吊带裙的女子用胳膊肘推了推谢榭，谢榭怔了一下，而后摸了两个孩子的脑袋，眼神分外宠溺，语气都变得孩子气了：“冰激凌少吃哦，当心蛀牙。叔叔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玩。有空再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