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
我又嗤笑一声,滑坐在墙角,仰着脑袋,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从窗子透进来的光,朦胧又迷离。
有些事我本不愿想起,甚至再也不愿想起。可生活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愿想起的,它越喜欢无时无刻的摆在你的眼前,扎你的心,让你痛不欲生。我不停地工作,除了工作我几乎不与别人有过多的接触,我怕他们猝不及防地说“谢谢”,我更怕他们提到孩子和丈夫;我怕年轻人说最近什么剧很甜,我怕同龄人说孩子怎么怎样的调皮,我怕老年人问我为什么还不找对象……
在职场上我可以优雅从容的面对很多事,但生活上,我是个胆小者,惧怕很多很多……
相比较外出,我更喜欢宅在家里,相比较和外人接触,我更喜欢一个人默默的研究化学式。只有面对化学式,面对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实验时,我才会鼓起干劲,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莫莉说我是个工作狂,简直成魔了。建议我出去走走,可是我又能走去哪里?哪里的人不会那么客气,不会说“谢谢”。
这么多年过来了,我仍然没有对“谢谢”两个字免疫。每次听到我都要抓狂,心里像有上万只蚂蚁爬着钻着,又痒又痛,我疯狂的想挠想抓,想将心脏捏碎,然而除了默默承受,无能无力。
我想去远方,去山村里,去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然而现实里又那么多的闲杂琐事,又是无能为力。
倒是近三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小艾小妮的到来,我逐渐豁达。或许曾经是我过于矫情,总是把自己一个人束缚在狭小的空间里,别人进不来,自己也不愿出去,所以才会将回忆里的情愫无限放大,愈加不能自己。
人生那么漫长,世态千变万化,走一走,看一看。尝试敞开心扉去对别人,或许一切的一切也就没那么复杂了。
这几年相比较事业上的成功,我觉得个人情感上的升华要更胜一筹。
整理好情绪后,我擦干眼角,打理长裙,打开了灯。谢谢坐在地板上,双手抓着脑袋,动也不动,像个傻子似的。
我轻松道:“好了回去吧,以后不要突然闯进我家里了,怪吓人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报警,告你扰民了。不过,话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去查看了门锁,发现是好的,故意说道:“看来得换密码了。”
我放下包,又去冰箱拿了补血饮品喝,回头见谢谢还坐在地上,只是这会儿抬起了有些成熟,因醉酒红彤彤的帅脸,眼里布满红血丝。
我找来醒酒冲剂,温水冲泡好,递给了他。
“喏,喝了,醒醒。”
不料他不仅没接过杯子,反而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猛地拽到了地上,杯子里的水洒了我一身。
“你做什……”我正要爬起,话还没说出口,他重重的压在我身上,用力的吸我的嘴唇。我的嘴唇又痛又麻,差点以为被蝎子咬掉了。
我真的很没用,我以为自己这几年过来,已经可以对很多事情不再有波动。然而此刻蝎子咬着我,我的双手和双腿都在发抖。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紧紧地咬合牙齿,双手用力的握拳,伸直双腿,极力的克制自己。
他的一只大手插入我的发间,垫在我脑袋下面,另一只手很不老实,别有所图。当下我用尽全力,一脚踹开了他。想来我力气还是有的,把他踹得老远。
我急忙闪道旁边,双手撑着地面,强忍着不让自己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我严肃且冰冷道。
他凝视着我,同样严肃且冰冷:“我们结婚好不好?”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偏头反问,想确定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结婚好不好?”他缓缓向我靠近,举起手温柔地摸着我发量越来越少的脑袋顶,带着酒精气息的脸向我耳后靠近。
我避让开,不愠不火道:“你喝醉了。”
他滚热的大手摸着我的脖颈,眼神里很是坚定,“我没醉,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嫁给我好不好?”
良久的沉默。
胸口堵得慌,莫名的让人很想哭。但我现在是个内心强大的女人了!
我用力扯开嘴角,举起右手,五指张开伸到他面前。残缺的无名指尤其的扎眼,我笑道:“看吧,无名指没了,戴不了戒指,这是上天的意思。”
这些年过来,我几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并且想过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的样子。他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出现后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倘若我答应了,改天他再次莫名其妙的消失,那我岂不是守活寡吗?
花里胡哨的男人,花里胡哨的情话,花里胡哨的套路,我姑且只认为他醉了,一时说的糊涂话。
第十一章
当年我研发出新药,发表论文公布后,成功引起国内外各大医药行业的关注。有人出高价要要买我的合成工艺,被我拒绝了。其实我完全可以拿着那笔钱,然后一辈子肆无忌惮的吃喝玩乐。但,导师的遗愿一直萦绕心头,我想,在天之灵的他,希望看到的也不是我剩下的大半辈子都去吃喝玩乐的样子。
技术在手,普天之下不愁没道友。
很快就有知名企业的大股东过来找我合作,起初我还是挺担心的,害怕他们欺骗刚步入社会的我,害怕他们窃取导师和我辛苦的结果。好在我的人品在那一次爆发了,大股东是实在人,他看出了我的担忧,择优选取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投资我,入股。
那时候的H市还不算繁荣,地价还算便宜,我以导师留下的50亩的土地为起点,在周围一口气又买了450亩,然后半年里十来座高楼平地起。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公司成功进入生产。
导师留下的50亩地上的小瓦房,在500亩的西北角,瓦房一直在,里面的设备也一直在。只是所有东西都被封锁起来了。我想,这么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应该保留着。咱也不差这块地。
最近我一直寻思着东北角的两栋大楼,想着是否应该准备准备,将一些杂事先筹备起来。秘书小杨预约了位房地产董事,据说在全国排的上名气的。
我在办公室里对着镜子加涂了层粉,又抹了口红,整理了衣衫。很郑重地前往会议厅见房地产董事。
在我猜想中,搞房地产的,应该是很有魄力,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很威风的大佬级别人物。然而,我开门的一瞬间,却见一对中老年叔叔阿姨,手把手在聊天,好不甜蜜。
要不是小杨和我眼神确定了是他们,我都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以为是去了某夕阳红大院。
“请问,哪位是谢总?”原谅我的直白和冒犯,明明说好了的房地产董事,为何来了两位?看起来还颇像夫妻。
“哎老头子,来了来了~”时尚的阿姨拍了拍身边的叔叔,激动不安,语气里都是雀跃,眼神里藏不住的欢喜。讲真的,要不是接下来叔叔和我很正式的握手,我真的差点以为他们是来给我物色对象的。
“花总,久仰久仰。”大叔正经起来,还是可以的,瞬间总裁范儿来了。
我伸手回握,官方的笑道:“谢总,您过奖了,您是前辈。”
“我我我,我是……老头子,你说吧。”戴着硕大的珍珠项链,头发盘起,看起来很是高贵典雅的阿姨,竟然有着与自己年龄和气质不太相符合的稳重。
“这位是我爱人,今天陪同我一道过来,说是想看看风景。”
谢总说的一本正经,我差点就信了。我这四面都是楼,楼里都是穿白大褂做药的,有何风景可看?
“花花,哎呀,不好意思,叫错了。花总,你好,久闻大名。”阿姨上来握住我的手,十分亲切,简直比我们老家门口拉着我,硬要给我介绍对象的媒婆还要热情。
“夫人,你好。”我彬彬有礼道。
谢夫人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放到我的手背上,轻轻地拍打着,眼里波光流转,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念叨着:“真好,真好。”
我被她这一番操作,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秒过后,我寻思着,莫不是看我公司财大气粗,老板我憨厚老实,看起来像是很好骗的样子,所以想在两栋楼上狠狠地捞一笔?以至于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