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伐迈得有些大,糖心并不能很好地跟上,走了几步脚下便有些跌跌撞撞。
棠病心带着她进了自己的院落后,拖着她走进房间,门一关上隔开外界所有的光线。他在昏暗令人有些窒息的沉闷氛围中发出一声嘲弄一般的嗤笑,将糖心抵在门上。
“怎么,不开心了?”他埋头贴在糖心光滑的颈间,轻嗅过每一寸肌肤,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糖心靠在门上,在阴影中睁着大大的眼睛,无神地望着什么都看不见的房梁,双手死死扣住身后门板,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与你一直在一起,”棠病心搂着她的腰,几乎将在禁锢在怀中,炽热的呼吸喷发而出,“八年,我们一直在一起,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糖心忽然笑了起来,笑起来时眼中多了几分棠病心看不见的异样神采:“我当然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你想要她?不太可能吧,她永远都不会属于你,痴心妄想也要有个限度,否则,就真的,既可怜、又可笑了。”
棠病心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可怜?可笑?”
糖心也低低笑起来:“不是吗?你这么可怜,她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如果知道的话……你更可怜,她会毫不犹豫、不念及半分旧情的,将你抛弃掉哦。”
她的笑声越发刺耳,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癫狂,伸手抚着棠病心脸侧:“我这都是为你好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棠病心嫌恶地将她一把推在地上:“贱人。”
糖心伏趴在地上,还是笑,完全与白日里胆小怯懦不相同的痴狂:“我是贱人,那玩弄贱人的你,又算什么呢?”
她大笑着说:“四桥刃,你好可怜哦,你也好可笑啊,你追着那个人的身影这么多年,她有多看过你一眼吗?你和我一样,注定是会被抛弃掉的,你只有我,你只有我啊,哈哈哈哈……”
棠病心似乎气得不轻,胸膛微微起伏着,冷漠注视着她。
两个人在昏暗中无声地对视着许久,这样的对视在这八年里极为的少有,许久之后,糖心才又轻轻地笑起来,从地上站起身,走到棠病心面前。
“你知道思念是什么样子的吗?”
她伸出手轻抚着棠病心的脸颊,男人没有躲开,只是微微皱眉。
“我见到了那个男人,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思念所谓何物。”她轻声笑着说,“你从来都没有和我分开过,所以你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思念。”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想来你就知道很多事情了,包括一切你想要的、你想知道的。”
“但我不会离开你。”
“我和你……”她在棠病心耳边低语着,“我们将会抵死纠缠,不死不休,你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除非有一天我死了,在此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第67章 中境棠家界(七)
魑离独自坐在床上无聊地等了一会儿,最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要自己跳下床出去看看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她惊喜道:“你终于来了?我快无聊死了。”
来人走向她,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下来,轻声细语道:“走吧,姑娘。”
魑离微微皱眉:“你……糖心?”她为什么感觉有些不对。
糖心走过来扶起她,轻轻应着:“是我,姑娘不是想出门去么?我们这就走吧。”
魑离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一时间又想不明白,料定这是棠家也不会让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混进来,于是跟着走了。
路上,糖心问道:“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灵间,”魑离下意识想去摸一摸自己的眼睛,却摸到了绷带,“我有事情问他。”
糖心应了下来,牵着什么都看不到的魑离小心走着。魑离感觉跟着她弯弯拐拐似乎走了很长的路,不免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去灵间那里的方向,还是因为看不见了所以才会感觉走了很久。
她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直说,转头问身旁糖心:“我们这是去哪里?”
糖心似乎笑了一声,但是轻不可闻,听得魑离怀疑自己是出现了错觉。
她停下脚步,正要说什么时,便听前面传来吵闹的人声。
糖心说:“似乎是文家的人进来了,姑娘,我们绕过去吧?”
“文家的人来了?”魑离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疑惑,“为什么不该是你去接待他们?”
“文家此次作为联姻的一方前来,身份特殊自然另当别论,不是我这样的人该上前去接待的。更何况,嫁过来的人本是文家家令,也应由家令大人亲自招待。”
魑离被打消了几分怀疑念头:“对哦,我还没有问过你,这次是文家家令和棠家的谁成亲?我觉得应该不是棠病心自己吧,如果是他的话哈哈哈哈哈……”
糖心冷静道:“应该是棠泷亦哦,姑娘,并不是家令呢。”
魑离的笑卡在喉咙里,脸上慢慢地僵了:“什么?棠泷亦?!你们恐怕不是在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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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棠病心正带着文家一行人与碰巧遇上的广家人打着招呼,他热情地为两边的人各自介绍了一番:“这位是广家新任家令广钦夫,还有这位,广家令带来的奴隶,黎默……哈哈我真是多嘴,想必你们都是曾经认识的,文家令,不需要我多介绍了吧?”
黎英修默默地身旁广钦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黎英修正要避开,对面一身白衣的年轻女子却直直地盯着他,上前一步,神色按捺不住的激动:“黎哥哥……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她伸手抓住还想要往后退的黎英修衣袖,瞪着一双几乎要盈盈落泪的眸子,喃喃道:“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黎英修沉默许久,咬着牙冷冷道:“是,我也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
他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广钦夫敏锐察觉到他情绪波动,正要先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被黎英修不耐烦抬手按下。
“文澄,”他冷冷看着对面年轻女子,“我还真没有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文澄迷茫地回望他,眼泪将要落下,竟然顾不得背后还有这么多人站着看,喃喃道:“我以为,我们再次重逢时,是你回来接我的时候。”
黎英修满心的愤懑与怨怒,在看见这个人时几乎无法压抑住。
“文澄……你指望我感谢你么?”他轻声问,“感谢你灭我黎家满门,感谢你为了保下我的命不惜一切代价?”
他厌恶看到她,转头道:“那你真是想多了。文家家令,我与你并不熟悉。”
文澄用泪眼盯着男人转身,忽然大喊一声:“黎哥哥!”
黎英修脚步一顿,眼前忽然有些发黑,他紧紧抓住胸口处衣服,感觉到一阵阵绞痛从心底浮起。
那个本该死去的人,他的情绪在影响他。
即便是黎默已然无求生之意,自愿将自己的身体给了黎英修,但是他的那份情意还在。黎英修深深恨着这个当年算计了他的女子,但是黎默却深深爱着她,至死不忘。
两种矛盾的情绪绞缠在一起,黎英修俯身大口喘息起来,却听面前传来迷茫的一声:“黎哥哥?”
魑离被人扶着慢慢走过来:“嗯?二狗?”
她身旁的人轻声道:“是广家家令、黎家曾经的小家令黎默,还有文家家令。”
魑离:“……”
她并不清楚黎默与文澄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是那声亲昵的、独有的、饱含深情的“黎哥哥”似乎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黎英修却忽然抬起头来,声音微微冷厉:“你为什么在这里?”
魑离愣了一下,正要生气反驳,却被人抓住手腕扯了过去。她什么都看不见,就这样撞进温暖的怀抱。
黎英修看着那名自称自己叫“红婴”的女子,才不久之前他们在广家相遇,却不知是敌是友,于是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里?”
魑离惊讶地转过头,这才知道他是在问那个人,引着她过来的那人。
“你不是糖心?”魑离茫然地试图辨认方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