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周那刚刚商讨完演出的地点费用,歌已经筹备完毕,压轴曲还要和迦尔纳排练一下。他路上又换了一张电话卡——已经是第三张,如果因陀罗真的想他过得好一些,就应该懂得给彼此留空间——兼职工资还不下来的话,他们快只能吃速食咖喱了。阿周那这样想。
然后迦尔纳说。
“—— ——。”
“我明白的,只是我自己想去施舍而已。”
“之后很多次,包括这次,我其实都在争取一个和你正面交流的机会。”
“对不起,阿周那,你辛苦了。”
过去和现在交织,他落荒而逃。
工作室的门在他背后合上,阿周那强撑的精神一下子溜走,男人不复人前的华丽,长腿折叠,靠门脱力坐下。
他够到裤兜里的烟。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也很痛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迦尔纳。我是否又把感到的痛苦强加于你之身了呢?
客厅里。
迦尔纳没得到回应,独自茫然了一会,收拾情绪拉着行李箱回房间,经过阿周那工作室时,单手把行李箱拎空,尽量没发出声音。
他自己仅有的几套正装在箱底皱皱巴巴,他把它们拿出来,在次卧的熨板上熨平挂好,才坐到床边把车上马嘶递过来的新手机卡换上,先打电话给吉娜可问情况是否明朗,得到少女羸弱但肯定的答复后便挂了让其休息。这场风波绝对把她吓坏了。
迦尔纳不打算去浏览网上评论。很特殊,他喜欢音乐和演出,但于他而言,喜欢就够了,喜欢就去做,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但这点也因为喜欢阿周那而改变过:
音乐和演出是没有情感的,所以那些多余的情感发泄在他身上就好。阿周那不一样——阿周那有情感。他不忍心看着阿周那为他承担。
阿周那向来偏好在卧室安置厚厚窗帘和昏黄床头灯,现在这点暖意将迦尔纳灵动的眼神染得有些失真。
他在久违的熟悉中合衣睡去。
迦尔纳不知道,阿周那靠着门边留意了一路他的动静,却没听到声响。正在“迦尔纳独自在客厅里坐到现在”和“现在出去也很尴尬”之间反复横跳。
而当阿周那掐着表在晚餐时候推开门时,客厅当然空无一人。
他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迦尔纳,以认命的态度推醒对方,并出门系上围裙去厨房。
迦尔纳懵懵懂懂跟上来想帮忙,被他冷淡打发:
“我不吃速食,不要想了。”
于是迦尔纳又乖乖坐回客厅沙发上等菜。
阿周那看看食材储备,准备做一个酸甜椒烤猪扒,醒肉切洋葱时迦尔纳突然抬头盯着他,搞得他条件反射摸摸自己的脸。
然后眼泪就没止住。迦尔纳变成了一个套着外套的白豆腐。
白豆腐慌张跑过来接水给他洗眼睛,顺便接过他没切完的洋葱甜椒开始处理。
可能被辣到哭也是一种情绪宣泄。阿周那默默想,不然我怎么可能觉得有些温馨。
然而就在白豆腐逐渐变回迦尔纳时,对方福至心灵一般,手起刀落劈开一个洋葱,哼唱到:
如果你愿意
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你会发现你会讶异
你是我最压抑
最深处的秘密
你号没了。迦尔纳。阿周那停顿一下,又补了句:如果不能把洋葱切好的话。
第八章 黄色恋爱预警
律师函通告就像病毒,直接瘫痪系统后台,饶是早有准备的马嘶,在被挤出去重新排队时,也着实震撼了一把。
他和达芬奇的小助理对视一眼,读出了彼此的无奈:还没开始操盘呢,搞什么啊?土豆柠檬服务器?
等他们各自的水军浩浩荡荡上线,微博底下已然一片掐架海洋。
——脸痛不痛?球球某些知情人士不要出来作妖了呕,你家哥哥糊穿地心还要拉人垫背,律师函是什么成就吗,不拿不算大满贯的那种?
——希望大家理智看待这件事情,我们哥哥也是被爆料人员无辜牵扯的,请不要被舆论误导。
——把我头都笑掉你满意了吗。平时一点事没有你家出事就来爆料咯?当初说得大言不惭,炒过期菜也得看有没有人吃。
——嗯嗯,一定相信阿周那哥哥,谢谢团队对我们哥哥的照顾了!
——就我觉得迦尔纳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吗?
达芬奇小助理看着评论松口气:“小马哥,我看水军还能再晚一点上,风向不错,怕太刻意。”
马嘶闻言拍了他脑袋一巴掌:
“这个时候还什么风向不风向,你不上别人上!”
“……好哦!”
“而且都撕起来了,谁管是不是水军,你这孩子太年轻。”
“……。”小助理肃然起敬,能跟在大ip边上的果然不是普通人。
不知道等自己这么条理清晰了,能不能也变成专跟户口。
一天后,网上风评稳定,达芬奇宣布新片启拍预告将在三天后春季发布会和大家见面,又赚足热搜。
马嘶本想打电话给吉娜可带造型团队,转念一想迦尔纳这种原娱乐圈边缘ob人物,哪里有什么造型团队,索性直接打给阿周那。
迦尔纳午觉从床上起来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个黑脸男站他挂衣服的柜子前,表情一言难尽。
“这就是你的正装?”阿周那字正腔圆,但迦尔纳却从“正装”两个字上体会到了无尽的嫌弃之情。他毫不怀疑只要这衣服是阿周那的,男人会直接把它们丢到垃圾桶。
不过也没有这么不堪吧……?迦尔纳试探嗯一声。
“你穿这个去发布会?”
迦尔纳想了想,决定诚恳回答:
“我没参加过发布会,而且我以为发布会会有工作人员给衣服?”
“你觉得不丢人的话。”
“这么不行吗?”
“你觉得不丢人也不行,因为我觉得丢人。”
“……。”
“我之前作为歌曲制作人参加发布会的高定制作完成,马上去拿,顺便给你订一件。收拾好上车。”
“好,我很快。”
迦尔纳坐在悍马副驾,有些困惑地垂着眼,他睫毛很密,睫尖像沾了金粉,投下细碎星子。他想和阿周那再说会话,又觉得对方有些生气。迦尔纳向来不是为情绪为难的人,但为阿周那一次次破例——追求平等相见,却受了阿周那照拂,是给对方添麻烦了吗?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但其实,驾驶座上的阿周那偷偷瞟他一眼,暗自懊悔把话说重。
也的确没有这么不堪吧。迦尔纳挺拔俊秀,肩宽腰窄,天生衣服架子。阿周那摸摸自己高挺的鼻梁,带上些莫名的讪讪。
只不过是,这样破旧,总让他想起曾经的日子罢了——没能照顾好迦尔纳的日子。
他曾经避它们如洪水猛兽,而现在,随着迦尔纳的到来,有什么慢慢改变了——或者说,那句使阿周那步伐错乱的“对不起”,也让男人听到冰层如释重负的开裂声。
阿周那订做的衣服意外很适合他现在的角色。此刻镜中男人白色上身高洁挺括,翻领深蓝勾勒一道银边,西装裤显得他双腿愈发修长,宝蓝钻链穿过袋口,恰巧垂在衣摆阴影中,随步伐角度跳跃明灭,神秘而尊贵。
阿周那肩颈力量很强,和花架子不同,线条利落又不夸张,是少爷时期实打实射箭马术练出来的肌肉,紧绷时就能看出非比寻常的力度——就这点还要被各式各样镜头强行尬黑。
现在这一点也被微微下窄的肩部设计偷偷修改,虽然迦尔纳觉得有些遗憾,但还是不得不承认,阿周那现在无懈可击。
“你觉得怎么样?”阿周那突然开口,漫不经心般的懒散。
“很适合。”迦尔纳实话实说。
阿周那微妙地得到了点满足,在负责人将第二套西服拿来时,语调不自觉染上笑意:
“请麻烦你们设计师过来,量下他的尺寸,我需要一套正式西服。两天内……。”
迦尔纳看着男人忽然沉默了,接着改口道:
“不,抱歉,不用。这套衣服给他试。”
事实证明阿周那眼光的确毒辣。这是套与他色调相反的西服,黑色主调翻暗红领,衣摆前后绣一圈亮金。胸口镶嵌小小一颗白钻,周围六颗红宝石围绕太阳般簇拥住它,色彩沉淀其中,光华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