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是个无理的要求、只要你愿意就好——只要你愿意,叫什么都好。”
“父亲。”
风暴止息。光阴赋予的,光阴会拭去。
隔开两室的房间内,苏利耶父子走后。
因陀罗没了顾虑,掏出烟盒来。点上后又推过去。
然后烟盒被原样推回。阿周那举起自己的扬了扬——不同牌子,比他的呛一点。
“你不是要唱歌?”因陀罗合理怀疑自己挨呛:“小心把嗓子熏坏。”
“承蒙您关心。”阿周那并不抽,只是放到一边。
“我有事情想问你。”
“您请说。”
“比起家人,你是否更看重其他感情?比如——你和迦尔纳那种。”男人吐出口烟圈,语调漫不经心。
“这不能对等。”阿周那顿了顿。说实话,他已经有些勉强——无论如何,家庭亲人友人,他都尽力扮演着完美的角色。
亲爱兄弟,也被兄弟亲爱;亲爱父母,也被父母亲爱的人,并不擅长应付出格僵局。
“你会有不甘心吗?”因陀罗看着他,男人视线像是飞镖,又像是量尺,严丝合缝审视着他:
“不甘心自己先是一个成功者,再是我的儿子。”
“父亲,我认可合乎情理和道德的成功。”
“合乎情理,合乎道德吗?”因陀罗笑了,他把剩下半支烟掐灭。转身打开窗,让空气涌进室内:
“对你突然的反抗,我感到惊讶。不过——”
“你比我更加优秀地长大了。”
最后两个年轻人把怀着“第二天大张旗鼓探班”这种不切实际想法的苏利耶劝回因陀罗车上时,夜色已经很深。他们默契地没驱车离去,而是绕到酒店背后花园。
“你想说些什么吗?”阿周那打破寂静。
“嗯?”迦尔纳短促疑惑了:“我以为你只是在消食。”
“我看上去……算了。”
“你想听什么?”
“关于苏利耶、谈话或者这场聚餐。总有想说的吧。”
“并没有。”迦尔纳的眼睛在地灯照映下,从下睫毛根部恍惚蓝起来,不像湖水,倒像大海:
“其他的,倒是有。”
“嗯?”
“能与你们相识,我真幸运。”
“……迦尔纳。”阿周那嗓子干涩,沙石磨砺般抽痛着。他明白这和抽烟过多毫无关系,只是纯粹强烈的爱与恨与痛化身:是一句咒语,即将唤醒依稀纯洁的回忆,让过敏神经在还未说尽的时光中沉迷。但他必须要倾吐:
“有人对你说过吗?你的眼睛,是蓝,或是碧绿?”
“我想你是第一个……不,等一下。”
他看见迦尔纳漂亮的眼睛睁大了。真是神奇,阿周那想:居然在黯淡里,红痕都这样明显。仿佛和着了珠光似鲜明,烘托出柔和却锐利的感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在空旷的暗色夜里,向着满天星月、向着虫鸣窸窣、向着步履踏过的小径、向着过去和未来、向着一切未知和已知、向着眼前人——他们目光交汇,对着彼此敞开心扉。
那么,过去是幸福的,因为有过相遇。现在是幸福的,因为尚在相爱。未来也是幸福的,因为他们矛盾得如此融洽。
同时,车上的老父亲们也达成一致意见:下次来探班,回去的时候把苏利耶的车开走。
“谢谢,你不提醒的话,我的确忘记了。”苏利耶诚恳。
“……你就是那种会收到巨额停车费的人吧。”
“暂时在考虑别的事情。”
“什么?”
“要收购一家娱乐公司吗?我对这个不很有经验,该选择怎样的规格呢?”
“我明白了。”因陀罗看着他,眼神微妙:
“你是那种会溺爱孩子的类型。”
第二十章 完
“迦尔纳——!迦尔纳不要吃了!”吉娜可在前座翻着流程本大喊:“热度超支你一会下车估计有直拍!”
中间白发青年得到消息,一瞬僵硬后嚼动速度明显加快。阿周那拿着唇釉忍俊不禁,依然残忍地把其余没开封食物收缴,丢到马嘶背包里。
“哈——?别都让我背着啊?!”
迦尔纳总算完成吞咽动作,喝口水后把马嘶背包扯过,拿出一些备用物品放在自己斜挎带内——随后被阿周那无情镇压。于是迦尔纳抬头,带些抱歉眨眨眼:
“你也可以吃,补钙的。”
“现在还揪着补钙不放吗?!”
马嘶还没能表达完意见,就被边上员工喊去处理场地方发来的道具问题。阿周那把扶手放下,探身过去,迦尔纳又用湿巾擦了遍嘴唇,顺从坐着。
“我的错觉吗?”阿周那帮他补完妆,扣着迦尔纳的下巴,向受光面轻轻扳着:
“你是不是又瘦了?”
“怎么可能啦?”吉娜可闻言放下工作,向后探头,努力达到能观察迦尔纳的角度:
“迦尔纳最近吃好多的!完全超标了!”
“是吗?”阿周那忍不住要伸手摸摸那颗头发桀骜不驯的脑袋,被迦尔纳握住手腕按下去。
“发胶。”对方无辜。
“……总之还是稍微有些肉好。”
“这样吗?”白发青年把头偏过来,细腻肌肤触感滑过阿周那的指腹:
“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一定会尽力的。”
青年好像不管经历多少都不会改变——总是温暖得不和时宜。但不妨碍阿周那也和以前一样脸红,他发出串清嗓子般的战术假咳,想缩回手,然而迦尔纳微微冲他笑了。
随后吻了上来。
两唇相接的时间很短,甫一触碰就分开。纯洁得像是来自蝴蝶的吻触,准确形容,是蝴蝶在吻一朵花,寂静虔诚,涟涟深情。
“迦尔纳,你……”
“我觉得你的表情很像索吻。”
是个恶魔。
吉娜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回去,她一向对两人的情感问题干涉甚少,只是迦尔纳时常看见小小的经纪人工作时间外,抱着手机乐不可支,听说打理着他和阿周那感情方面的投稿站。
下车到进后台的时间简直以秒计数,但两人还是少不了前后左右遮挡开路。粉丝膨胀后迦尔纳时常被阿周那调侃,对方问他是否知道当年宁愿冒被跟车毁人设风险,也要让他和自己捆绑,是多么伟大的决定。
是很伟大。迦尔纳一如既往肯定着。他和阿周那好不容易到达安全地带已近黄昏,还有两小时开演,两人都在等演出服造型完备。
苏利耶经常自己,或者托人来探班。往往本尊来时都会带一个因陀罗。对方含蓄问他是否愿意学习如何运作公司,表情希冀但尊重。迦尔纳同意后男人不知道回想起什么,似乎欣慰又感动。
“你啊……”阿周那当时叹气:“考虑考虑自己吧。”
“我本来只是想成为歌手。后来觉得既然能和你在一起,那么唱歌也不再如此重要。”
于是轮到阿周那似乎欣慰又感动。事后写电视剧新歌,写一版丢他一版,颇有共同写歌的意思,迦尔纳也为此回忆起久违的感觉。
电视剧播出一路高开,攻讦两人关系传闻居然渐渐消散。达芬奇情商极高地在花絮中推波助澜,两人话题度占着第一位整整两个月。后期剧情少,马嘶拿着《圣晶石的诱惑》综艺邀请过来,两人想也不想,无片酬接入还了人情。
只是当时见面时咕哒夫都吐槽,连他都要被刷出逆反心理。
黑红顶点是电视剧结局,尾声随着阿周那新作背景音,使网上感情浓度到达顶峰。趁着遗憾不甘悲伤降低底线同时,团队乘虚而入,发布订婚通稿,顺利当了催化剂,扭转情绪阀值。
营销实在过于成功。马嘶第二天打开工作邮箱,被可选就业岗位唬了一跳。后知后觉自己身价已经颇高。
迦尔纳也被唬了一跳,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订婚。
阿周那看出他的惊疑,不自然地把当年光碟丢过去,迦尔纳接过,发现最后一首变了。
“是电视剧那首。”
“原来是写给我们的吗?”
“准确来说,写给我们退隐演唱会的,改编版‘Out of the Dark’。”
“迦尔纳!准备好哦!”吉娜可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抬头看去,阿周那难得笑得恣意。演出服被改设成类似西装款,外套缩短,下方单扣,随意洒脱中带着正式。阿周那坠一个红宝石袖口,而他则佩一枚蓝宝石胸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