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突然对隆庆帝感激涕零起来,赵青山给他换了这批侍卫虽然不听话,但是武艺高强,也是真心想护住他活下去的,换成自己之前那批酒肉废物,怕是他们还没酒醒,他就被害了。
“世子,这里不太平,我们先回去吧。”萧清明身边新换的侍卫头子,一板一眼地说道。
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萧清明忙不迭道,“回去回去,现在就走,你们两个陪我一道坐马车,其他的给我在马车外护好了!本世子要是伤着一根头发,便要了你们的命!”
萧清明虽然跋扈,但却比谁都怕死,恨不得躲在府里永远不出来。
他这般乖觉,惹得赵青山也多看了他一眼,若此刻他的声音不要抖得那般厉害,恐怕还能让那些侍卫高看他两眼。
不过此刻众人都顾不上搭理这位祁王世子,叶萍手里还拿着程锦那被烧得不成样子的斗篷,右手紧紧攥得青筋直冒,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具焦尸,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人不仅是在大理寺门口被烧死的,还是当着她这个少卿的面,这让她在朝堂,在同僚之间如何自处?
没想到这伙人行事越来越张狂,已经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大理寺了。
程锦实在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趁着胡嬷嬷拉拽程明远的机会,灵巧地绕过她,再次钻进人群之中,她年纪小,个子也矮,三两下蹿到了焦尸旁,细看之下,大吃一惊。
“咦?”
叶萍回过神来,见这个小姑娘蹲在尸体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尸体看,胆子大得不似常人,若换在其他时候,兴许还能对她产生了一丝兴趣,同她说上两句,现在却烦躁地皱起眉,觉得这孩子实在是不知轻重。
“可有什么发现?”叶萍这话是对着赶来的仵作说的,程锦却头也不抬道,“此人是从体内烧起来的。”
不止是叶萍,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悚然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程锦,人的体内如何能自燃起火?
正在一旁检查尸身的仵作,同样脸色古怪,有些艰难地说,“不错,火确是从体内烧起来的,腹内脏器全都燃成灰烬,有几根骨头甚至已经化成灰了,真是怪哉,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
那个“火人”出现时还能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连骨头都已经烧成灰了,便是身上浇了油或是酒都不可能做到,可是火如何从体内燃起?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小公子,何种情况之下,人能从体内自己烧起来?”叶萍总算把目光投向了程锦,抛开偏见,她觉得兴许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孩儿还真能对案情有所帮助。
程锦皱着眉头沉吟着,正想说些什么。
“阿锦!”程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听胡嬷嬷说了个大概,也吓得有些腿软,知道程锦蹲在尸体面前看热闹,气得直摁太阳穴,冲着程锦厉声喝道。
程锦一听程夫人的声音就觉得心虚,也顾不得回答叶萍,讪讪地站了起来,慢慢从人群中挪了出去,“阿娘。”
“还不快同我回去!”程夫人在程锦面前鲜少露出这样震怒的模样,程锦却再次看见了她眉宇之间那抹黑气。
如果说之前那次黑气似有若无,她并不能完全肯定,这一次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夜色昏暗,她发现自己不是用眼睛看到这抹黑气的,而是自己“感知”到的。
这一次的黑气浓烈,似乎与那具焦尸有着说不清楚的联系。
那黑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赵齐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宗师级人物,她对这个世间认知的也较常人更多,例如北蛮和南蛮皆同妖族有所关联,还有那几个被封印于地底,却蠢蠢欲动的大妖,不世出的方士们那层出不穷的法阵、秘术,那些看似是想象出来的传言故事,很多都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赵华当年受身体所限,只是知晓一些皮毛,并未得到这一部分的真传,赵齐将这一部分传承悉数给了文定年,而当年文定年在北蛮暴毙,用自己的性命换得北境数十年安稳,怕是也和那些无法言明的存在相关。
文定年死得太过突然,不知是否将这一部分传承给了苏寻……
怕是不曾……
程锦扭头看着叶萍,叶萍是鸿山弟子,若是苏寻得了文定年的传承,不可能不传给她,就算她学艺不精,心里也应该有数,不至于在见着这具焦尸的时候这般无措惶惑。
不过五十年的时间,鸿山书院的绝学竟零落至此,便是她已经不把鸿山书院当成自己的责任了,还是不免唏嘘感慨。
第六十七章 蛊虫
“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立时同我回去!”程夫人见程锦愣怔着,愈加恼怒,夜色下那模样竟有些狰狞,那一直极力压制的情绪仿佛随时都要失控。
程锦看了看程夫人,又看了看被人群围住的焦尸,心中似有所感,可是仔细思量,又觉得毫无头绪。
“你们给我把她绑回去!”见程锦站着没动,程夫人的怒气终于失去了控制,直接命左右婆子上前抓人。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程锦是程夫人的心头肉,平日程夫人不仅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更别说要把她绑回去了,一时间都愣住了。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给我绑了!”程夫人的模样格外焦躁,胡嬷嬷也终于察觉了她的不对劲。
“夫人……”
“阿娘,我错了,我这就同您回去,您别气坏了身子。”程锦上前一步,扯着程夫人的手,仰着头望着她甜甜地说。
换作其他的世家娇女,被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怒斥,怕是已经羞怒交加地哭出声来了,偏偏程锦脸皮厚,竟然还能不羞不恼地对着程夫人撒娇卖痴。
平日程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气便消了大半,可今日不知怎的,偏偏有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让她格外焦躁,程锦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她的手背,那种焦躁的情绪这才稍稍缓了下来。
“此地不太平,咱们还是回去吧。”胡嬷嬷一直盯着程夫人的表情变化,知她现在怕是不太好,立刻要扶着她上车。
“阿锦,你去同阿远乘一辆车。”程夫人理智渐渐回笼,却甩开程锦的手,指着后头的马车。
“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同阿远共乘不方便,我还是同阿娘在一块儿吧。”程锦知道程夫人想要支开她,立刻说了个程夫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你!”程夫人深吸一口气,径自上了车,程锦朝胡嬷嬷笑了笑,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谁知一上马车,程夫人便晕了过去,胡嬷嬷骇了一跳,正要下车叫人,却被程锦扯住,“嬷嬷,此地是非多,咱们先别声张,径自去医馆。”
胡嬷嬷也定下神来,“姑娘先同夫人回府,老奴去医馆寻大夫。”
程锦点了点头,低头仔细观察晕厥过去的程夫人,她脸上的青黑之气更加明显,脉象极其古怪。
她脸色一凛,扯开程夫人的领口。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胡嬷嬷看着程锦古怪的举动,再想起刚才那恐怖的火人,生怕她也中了邪。
“我读过几本医书,想试试能不能医好阿娘。”程锦心里焦急,脸上却一派天真。
胡嬷嬷哭笑不得,“姑娘,你就别添乱了,让老奴来试试。”
程锦眼睛死死盯着程夫人的脖颈处,伸手迅速在一处按了下去,透过薄薄的皮肤,她能够感觉到程夫人的体内似有活物在不停鼓动,那活物被她触碰,立刻惊慌地游走。
竟然是蛊!
程锦没少见识过南蛮人的蛊虫,却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遮掩手段,就连她都险些被糊弄过去了。
胡嬷嬷凑近程夫人,用力掐着她的人中,几息之后程夫人悠悠醒转,脸色依旧灰败,懒懒地倚在胡嬷嬷的怀里,低声道,“给我一碗药茶。”
胡嬷嬷忙不迭地将一直温着的药茶服侍她喝下,此刻的程夫人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优雅,仰脖将药茶一饮而尽。
程锦仔细闻着车厢里的药味,细细分辨着每一味药材,这药茶正是程夫人一直在吃的,的确是再普通不过的药材,合在一块儿也是寻常的平心静气的方子,可用来遮掩程夫人体内的这只蛊却是恰到好处,若没有这药茶压着,程夫人恐怕早就失控发疯了,而照她方才探得这只蛊成长的速度,过不了多久,这药茶便压不住了,兴许下蛊的人等的就是那样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