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
“我不怕。”陈絮挺挺脖子。她才不是胆小如鼠的女人呢。电梯故障而已,小事情。
陈絮刚在心里骄傲完,电梯突然摇晃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这一次,陈絮害怕了。她后背紧紧贴住轿厢,双腿微曲,双手抱头,做好了电梯坠落的准备。
章潜心里也有点凉。但还是镇定地在心里默默数着电梯摇晃的次数。
还好,晃了五次之后稳住了。
稳住之后,陈絮动都不敢动了,生怕动一下电梯就承受不住折腾掉下去。
“没事,别紧张。”章潜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他揽住了陈絮的肩膀,“只是曳引绳的问题。”
陈絮的声音有点发紧,“曳引绳会断吗?”
“不会,只是张紧力不同而已。”
两人不再说话,陈絮也没有从章潜怀里挣脱。她理解章潜的行为,在这种时候,拥抱没有暧昧色彩。只是艰难时刻人类之间抱团取暖的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密闭的空间和昏暗的光线让人的感官格外敏锐。
最初的恐惧过去之后,拥抱变了味道。空气中开始有其他的情绪滋长、蔓延。
陈絮听见了章潜的心跳,咚。咚。咚。一声一声,低沉而急促。
他的手臂用了一点力气,她能感觉到他贲张的肌肉轮廓。很雄性,很有力量,也很性|感。
陈絮忽然有些难为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还在偷偷感受章潜的肌肉。
章潜不知道陈絮的心理活动,他只知道,他搂住了陈絮的肩膀,而她没有挣脱。
她安静羞涩地低着头,睫毛轻轻颤抖着,让他的心尖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希望这一刻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电梯里的电话响了,打破了沉默,也驱散了暧昧。
维修人员的声音:“我们已经赶过来了,电梯一会儿会有一些动荡,你们不要害怕,贴紧轿厢站稳,不要乱动。”
章潜没有动,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陈絮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动。
章潜还搂着她的肩膀,两人依偎在一起。
电梯突然剧烈动荡起来,陈絮站不稳了,整个人都跌进了章潜的怀里。章潜抱紧她,“别怕,没关系的。只是电梯正常上升。”
陈絮顾不得点头。混乱中,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的嘴唇甚至还碰到了她的脸。
心慌,紧张,尴尬,羞涩,却又有一丝淡淡的甜蜜。
终于,电梯稳住了,不再晃动了。
电梯门即将打开的一瞬间,章潜松开了陈絮。两人没有对视,却都默契地站直了身体。
“没事吧?”抢修人员站在外面,伸手扶陈絮走出来,“刚才晃的是不是有点厉害?头晕不晕?”
陈絮无声地摇摇头。
头有些晕,心跳也很快。不过她很肯定,不是电梯摇晃的原因。
章潜很客气地朝维修人员点头致意,“谢谢,这么晚麻烦你们过来,辛苦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异常的性|感。陈絮不由得朝他看了一眼。章潜也正好在看她,两人目光一撞,心湖都荡起了一层涟漪。
回到自己车子的时候,章潜的腿还有些软。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满脑子都是陈絮刚才看他的那一眼。
又是他的错觉吗?可是那眼神真的充满柔情。
温柔,多情,羞涩,还有不舍。
他真的看到了。
章潜没办法开车。他闭着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眼前全是陈絮的脸。
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她被他抱在怀里时垂下的长睫毛。
他的嘴唇碰到她的脸了。柔软的脸颊擦过的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算是亲吻吗?
章潜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很想陈絮。刚刚分开,又开始想她。
作者有话要说:章潜:今晚要失眠了。
第39章 不会有事的
工作日向来格外忙碌,章潜开了一上午会,终于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下午又要参加公司的新品发布会。
司机已经在楼下准备好了,章潜揉揉眉心正准备下去,手机响了。
是老妈章成琳的电话。
“阿潜,”章成琳的声音充满伤感,嘶哑而疲惫,“飞飞走了。”
章潜心中一凛,“妈,你说什么?飞飞他怎么了?”
“你舅妈刚才打电话过来说的,飞飞他……”章成琳哽咽了一下,“他在医院跳楼了,人没了。”
章潜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嗓子突然干哑得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章潜才勉强问道,“妈,你们现在在医院吗?我马上过来。”
“嗯。你舅妈快崩溃了。阿潜,我真怕……”章成琳呜呜哭了起来。
章潜打断她,不让她说出后半句话,“妈,我这就来。”
他知道她害怕,他又何尝不害怕?
这个恶魔盘旋在章氏家族的上空,是所有人都不敢提及的禁忌。
医院太平间,表弟章达飞躺在冰冷的铁床上,全身上下被一张白色床单遮得严严实实。
章潜没有掀开床单看。跳楼而亡的人,死状都不会太好看。看了只是徒增伤感。
舅妈郑凤春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呆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眼珠都不会动了。
“走吧。”章潜伸手揽住郑凤春的肩膀,“舅妈,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郑凤春的嘴唇干得起了一层白白的死皮,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喝过水了。
“我哪儿也不去。”郑凤春的声音很恍惚,很低弱,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清楚,“我就在这儿陪着飞飞。”
章成琳的眼圈又红了,伸手拍拍郑凤春的肩膀,“嫂子,人死不能复生,这里也不让久呆,我们先回去吧,你吃点东西,先休息一下。”
还有葬礼要安排,还有头七……
死者已经离开了,生者还有后事要忙。
“人死不能复生……”郑凤春喃喃念叨着这句话,她抬眼看着章成琳,眼神突然变得恶毒起来,“是啊,我的儿子没了,再也活不过来了。你的儿子还在,还体体面面的活着,当着大官,赚着大钱……”
章成琳惊呆了,“嫂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人话。”郑凤春癫狂地大笑,她指着章成琳,声音充满了悲凉和仇恨,“当初就是你!如果不是相信你,我怎么会嫁进你们章家!章成琳,我把你当好姐妹,你却这样坑我!你哥哥是精神病,你爸爸是精神病,你们一家子全是精神病!可是你瞒着我,你骗我说你哥哥多好,多会疼人。你们骗我生了孩子,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儿子没了!没了!”
“不,不是……”章成琳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当年她确实骗了郑凤春,隐瞒了家族病史。可那时候父亲和哥哥还没有犯病……
“你狼心狗肺,你不得好死!”郑凤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儿子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他有精神病基因,早晚会发作的!我们走着瞧!”
章潜听不下去了,他不顾郑凤春的挣扎,轻而易举拖住她往前走,“舅妈,你情绪太激动了,先冷静一下吧。”
听见张凤春诅咒自己的儿子,章成琳暴怒起来,“张凤春你还有没有良心?飞飞生病花那么多钱,是谁出的?你住的大房子,你请的保姆,是谁给的钱!你个黑心烂肺的白眼狼!咒我儿子,我看你才不得好死!”
“好了,妈,你也别说了。”章潜一手拖一个怒骂的中年女人,旁边还有几个护工在看热闹,他觉得丢脸又窝火。
“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医院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双手插兜走过来了,高声大嗓地一下子就把两个中年女人震住了。
章潜第一次觉得大嗓门这么可爱,他感激地冲医生点点头,拖着两个女人走出大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两个女人安静下来,章潜只觉得自己的头也要爆炸了,太阳穴上的一根筋一直跳着疼。
走到阴凉处抽一支烟,章潜的手机又响了。本来以为又是公司的一堆烦心事,没想到是沈希远打来的。
沈希远听出了章潜心情不好,关心地问,“怎么了,公司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就是家里的琐事。”章潜淡淡说。
家族精神病的事,他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至交好友。这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如一枚地雷,埋得越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