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终于开完了,同事纷纷去吃午饭,喻文州随便找了个借口先回办公室,他从早上起床就感觉不太舒服,中间上课开会还分散了一下注意力,刚才会议刚结束的时候实在有点难受。他毕竟也是学这个的,心里大概有个概念,收拾了一下东西一边打电话给李轩。
然而李轩没接电话,可能在台上或者吃饭,喻文州就先下楼往医院走,这条路走了八百遍平时都不觉得远,一难受起来,简直像漫长得没有尽头。
走进医院刚挂了号等排队,李轩的电话非常及时地打了过来:“哎刚才手机没电了,什么事儿?”
喻文州说:“我现在在医院。”
“一起吃饭吗?”李轩说,“但我要写病历,要晚一会。”
“不是,”喻文州皱眉忍下一阵反胃,说,“我在急诊。”
“……啊??什么??”李轩反应过来,“你怎么了,我们医院急诊?等会我现在就过去!”
放下电话喻文州放心了一些,能联系上李轩这事要好办不少,他不想现在就惊动父母,晚点就要看手术情况,黄少天现在也不在。
很快见到医生,是个年纪挺大的老头,不知道哪个科室下来的,喻文州之前没见过,他问什么状况,喻文州说右下腹急性疼痛,低烧,有点想吐,感觉是阑尾。
“是吗,你懂的不少啊。”老头笑呵呵地,病人少见的不急,他就更不急了,缓和病人情绪那一套,和喻文州聊起家常来。
他检查结论也是阑尾,开了单让喻文州先去做血常规和拍片,喻文州刚一出门就撞上李轩:“哎……你这挺正常的啊,我还以为什么大毛病呢,吓我一跳!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应该没穿孔。”喻文州倚着电梯,疲倦地闭上眼睛。
“你还能自己诊断真牛逼啊,”李轩说,“但我跟你说,来医院你不能这么冷静,得自己装严重点,先吐三斤胆汁,不然他们不管你。”
所以不是找你了吗……喻文州有点没力气陪他瞎扯,李轩看他这样,说:“你早说我就带点吗啡过来了。”
喻文州还是忍不住笑了:“看来你还真有用。”
有李轩陪着一切都很顺利,甚至先搞了一瓶生理盐水给他挂上,李轩亲自动手,扎针的时候还在得瑟:“我这手艺在全外科都是数得上的,平时说了不信今天终于有机会让你亲自体验一把,什么叫VIP服务。”
挂上消炎药喻文州就不那么难受了,撑着脸说:“上次说的那个因为你打针特别好想包养你的大小姐……”
啊哈哈那个就不提了,李轩干笑着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看旁边的护士有没有听见。之前有个心肺衰竭的老太太,抢救的时候因为胳膊都水肿了,找不到静脉护士打不进去,最后还是李轩把针扎进去的,当时她女儿在旁边,这种生死关头的瞬间肯定看李轩光辉万丈,问题是那位小姐已经结婚了,说自己是政商联姻过得不幸福想找李轩当情人什么什么的,总之也是一场电视剧。
化验结果确实是阑尾炎,没有积液穿孔并不严重,也可以保守治疗,他们自己学医的肯定都会选手术,不过李轩说你可以等黄少回来再做?
“不用,”喻文州说,“就直接做了吧,微创恢复很快,他过两天也回来了。”
想想其实黄少天不在更好,不然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他也只是在旁边看着不能表现太明显,徒增焦虑。
“那你要找你妈来?还是得有人在旁边照顾。”李轩说。
嗯,喻文州拿过手机:“我告诉他们一声,你先去吃饭吧。”
喻文州先通知了系里的同事,交接一下工作,跟领导请了一周病假。至于家里,他不想让父母等着干着急,想着要么还是进去前再说,思考了几分钟电话还没打出去,黄少天的电话倒是措手不及地打过来了。
“我刚从灵隐寺下来,还求了一对护身符,人不多,但是山上真冷啊我鼻子都要冻掉了!”他在那边的声音意气风发。
嗯……喻文州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然而这病房开着门,走廊里护士走动说话都听得很清楚,黄少天问:“你今天这么早去心内?下午没课吗?”
黄少天和他爸妈不一样,医院流程熟得不行,喻文州要手术这么大的事,晚告诉他一分钟都会炸,喻文州想了想,还是坦诚地说:“上午有点不舒服,来医院看看,刚刚确诊是阑尾炎。”
他说得心平气和,急性阑尾和被纸划破了手差不多,黄少天那边沉默了两秒,喻文州刚想进一步解释,黄少天反问:“有化脓吗?穿孔?确定不是胃溃疡?是我们医院吗,哪个医生给你看的?”
几乎没给空隙,他紧接着又有点懊恼地说:“唉,先不管那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喻文州笑了,温和地说:“没事,已经在打点滴了,大概晚上手术。”
“腹腔镜?肯定是腹腔镜比较好,你跟你爸妈说了吗,对,还有李轩!”黄少天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了,“不然我……等我回去看看下午的飞机,反正只是开会,我跟领队商量一下……”
“只是阑尾而已,”喻文州笑着安慰他,“你看,你什么专业,我什么专业,这都不清楚吗。你老老实实开会吧,过两天回来我刚好能下床。”
“怎么就赶上这几天啊!我自己就是干这个的竟然什么都帮不上!”黄少天显然非常恼怒,立刻又问,“谁过来跟你谈手术的,姓什么?”
“现在还没……”喻文州转头看看床脚病历,不太想告诉他,“少天,这个你插手不好吧。”
“哎你不懂!阑尾这块一向用来鼓励新人的,而且你别以为年纪大的医生就有经验,年纪大反而做不好微创!”黄少天的语气很强硬,简直霸道总裁不容抗拒,“不行我不跟你说,我要跟李轩说,他在旁边吗?”
他去吃饭了,喻文州息事宁人地说。
“那我直接找他,待会再打给你。”说完黄少天就干脆地挂了电话。
喻文州无奈地看着屏幕,只好看看日程安排,继续给同事发微信。
过了感觉不到五分钟,李轩就打着电话进来了,手上还拿这个苹果在啃,一边说:“嗯嗯我知道,你放心,没问题不用客气……”
喻文州撑着脸看他,不用仔细听大概也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间或还跑出几个名字,但这是在病房李轩也没说得太明显。又多说了好几句,李轩挂了电话,拉过椅子坐到旁边,随手把他病历翻出来看了看。
“少天有点紧张。”喻文州说。
“哪是’有点’,我看他恨不得马上就飞回来自己给你做,”李轩嚼着苹果,“但就算他在也不可能自己给你做,所以我也觉得他不在比较好。”
“你们俩真狗血,事情发生这么凑巧,跟看偶像剧似的,”李轩又开始胡说,“不过我很理解黄少的心情,反正自己干这行,总会遇到认识的人进来对吧,幸好又不幸,多矛盾啊这种感觉。”
“你也是第一次手术吧?怎么样我想采访一下你的心情,满腹理论第一次实践,激不激动?”
“是有点新鲜,”喻文州笑着说,“以后给学生上课更方便了。”
“说真的要是每个病人都像你这么配合我们该多幸福啊,”李轩感慨,“真应该从初中就给他们开始上医学课……”
他拷机又响了,只好站起身,临走叮嘱:“晚上我做麻醉,咱们这种交情场面话就不说了,多请我吃几顿饭就行。”
好,喻文州笑着答应。
第23章
人的恐惧多数来源于未知,像喻文州这样已经知道医学原理,加上他本身性格就镇定,整个手术过程非常顺利,有一部分参与人员都认识喻文州,李轩还特地打过招呼,他说怎么样这服务已经是最全面的了!喻文州笑着说其实我都可以,你让少天没话说就行。
李轩说你知道我今天被他念了多久?幸亏他不在,不然他就站在旁边盯着看我监护仪都不会看了。
扣氧气罩前李轩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
喻文州说嗯,我爸妈待会过来,你看着办吧。
我靠,李轩说:“你知不知道就这种‘随便’的要求最难。”
说明你厉害啊,喻文州坦然摆出我是病人我需要休息的样子,自己主动接过面罩带上,旁边的一助和护士看得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