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寒辞不喜欢这类人,总觉得他们自视甚高,在接触过金泰亨之后,他又喜欢上了小鸟依人的款式。但他重新看到这个人,前情人,却觉得金泰亨的美依旧是能够消弭掉一切龃龉的神兵利器。家养的猫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能够把野猫驯服,剪掉它的指甲,让它只能乖乖地喵喵叫,或许成就感截然不同。
有什么可掩藏的。任寒辞看着金泰亨的时候不由得想,就连你在我身下的样子我也见识过,还有什么是可以对我隐藏的呢?田柾国?田柾国如果知道你与我之间有过这样一段,他还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你的一切吗。任寒辞心说,第一次给我,就要意识到自己会成为我的人啊。
模特的脸总是富有感情的。金泰亨觉得对方的眼神像是沾满了口水的舌头,上面还带着猫科动物的肉刺,仿佛看自己一眼就要剜下一片血肉,这令他太不自在了。
“我刚才想到了以前的事。”任寒辞这样说道,“以前我们交往的时候,你笨手笨脚的,一点也不会照顾人。两个人在一起,还经常要研究哪一家的外卖好吃,什么有优惠、什么推出了新产品。就坐在客厅里面,两个人对着手机订单页面研究好几个小时。”
“其实我现在也不会。”金泰亨把目光移向别处,田柾国好像接了个什么电话,神情看起来特别严肃。估计是生意上出了点什么问题吧。“学不会做菜,所以算了。”
“那你和田总……?还是要一起点外卖吗?”
金泰亨微微蹙眉,脱口而出道:“他做菜挺好的。”在对方进一步震惊的神色中,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又是一颗地雷,只能补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对,多说多错,还是早点离开这里闭嘴的好。
田柾国接到了助理的电话。对方告诉他,之前合作的模特名单已经全部调出来、整理成文件发到他手上了。由于心里早就有怀疑的人选,田柾国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果然很快发现任寒辞的名字。
这样一来,他的心里有些底了。他对于任寒辞和黎汜的关系暂且不明确,也还并不想过度揣测他们之间的联系,但是这事肯定没那么单纯。他站在窗边朝着金泰亨的方向投过去一眼,不由得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对金泰亨的酒量还是大致有数的,那人虽然能喝一点但是决不能喝多,脸上很快就会泛红发烫,但是金泰亨今天晚上竟然一直在喝酒。金泰亨今天晚上和任寒辞纠缠了太长的时间,在聊什么暂且不说,他完全是被任寒辞带着节奏,一口一口地往肚子里灌酒。今天的自助餐上,金泰亨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估计过会儿非得给他灌吐了不可。
田柾国本来想要走过去直接分开那两个人,可是又觉得自己充其量不过是金泰亨的一个朋友,没什么资格干涉对方的人生,尤其还是在感情问题上面。
金泰亨是成年人了,应当能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吧?
刚这么想着,田柾国就看到任寒辞的手若有似无地触碰着金泰亨的肩膀,那是同为男性十分熟悉的撩拨人的手法,而金泰亨也许是酒喝多了,还没能察觉出来。
如果是清醒的金泰亨,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避开吧。田柾国莫名自信地认为。
金泰亨也许是快醉了,突然一个趔趄,几乎摔着。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撑了一下旁边的桌子,估计会直接摔倒在地上。
“我送你回家吧?”
田柾国朝着金泰亨走过去,两边的人群自发地为他让开道路。甚至连舞池里放肆舞蹈的员工们都收敛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对发出邀请的任寒辞开口道:“不麻烦你了。”
瞥了一眼站在他们中间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的金泰亨,田柾国这样掩饰自己的私心:“我过会儿和金总监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商量。”
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果然任寒辞对他表示了不满:“田总,泰亨都这样了我觉得工作上的事情……”
“第一,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你了,虽然年会气氛轻松,但是也依旧属于工作场合,你应当叫他‘金总监’,第二,”田柾国在身高上对模特并不占优势,然而他的气势却隐隐地将面前的人压了下去,“我和金总监工作上的事情,你没有权力过问。”
和金泰亨同等漂亮的脸孔吐出刚硬的四个字:“你、越、职、了。”
站在两人中间的金泰亨犹豫着自己应当做出什么反应,不过田柾国很明显是擅自替他做了决定了。被田柾国带着一路出了餐厅,金泰亨也没想起来拒绝。被外面的风一吹,金泰亨的理智又被找回来两分,再回忆起今天晚上喝了多少酒,脑核就一阵阵地疼。
田柾国起先要他站在门口等,想想又不放心,让他跟着自己一路去地下停车库。
好不容易到达停车地点,金泰亨手脚并用地爬进副驾驶座,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窗。迎上田柾国的目光,金泰亨解释道:“我怕过会儿在车上吐了。”
“吐在路边也是不行的。”田柾国提醒他,“安全带。”
“我有点难受……”金泰亨跟他协商,说是本来就不舒服,如果系上安全带就更有压迫感了,“要不然我坐后排去?”
“坐这边吧。”田柾国勉强默许了这一行为。
他已经送金泰亨回去了好多次了,甚至连对方的小区门口的树长得多高,都有了十足的印象。一路上灯光闪烁,夜色在车窗上朦胧成五光十色的斑点。
金泰亨没吵也没闹,只是支着下巴看窗外,眼神迷迷糊糊的。
田柾国忍不住试探他醉没醉:“喝醉了吗?”
“没有呢……我现在意识可清醒了。”金泰亨的声音懒洋洋的。
“1+1等于几?”
“十进制的2,二进制的10.”果然如他所说的对答如流,甚至不需要任何的思考。金泰亨甚至朝他投去一个眼神,里头明晃晃地写着得意。
“有本事走两步给我看看。”
金泰亨笑,“走就走——啊这里是在车里。”他被田柾国骗了,而后者终于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坏孩子一样脸上全是收敛不住的笑意。这道题就算我让给你的吧,他想,又重新把视线移开。窗外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让他很快地有了睡意,脑袋小鸡啄米似地一点一点,恍惚间听到有人又问:“真的喝醉了?”
“真的没喝醉……我只是有点困……想要闭一闭眼睛。”
看着这样的金泰亨,田柾国却明白了自己今天的一系列举动是因为什么,也确定了之前的一些疑惑。迄今为止发生在他和金泰亨身上的所有事情,并不能够用简单的“兄弟义气”“朋友情谊”“工作伙伴”来解释清楚,至少发生在他心里的那些不是。
当他看到金泰亨被卷进如此糟糕的一桩感情里的时候,他迫切地希望能够让金泰亨迅速摆脱出来。
以至于,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就先做了。
工作伙伴的话,会在心里默默祈祷。朋友或者是兄弟的话,能够在他伤心的时候给他依靠,让他发泄。但是有一种关系,会直接促使他出手带走金泰亨,强迫他从那里清醒过来。
一个简单的词汇已经到了他的嘴边,可是他却突然不敢认领了。
汽车终于驶入金泰亨家所在的小区,最终在一片树荫下缓缓停下。田柾国碰了碰金泰亨的手臂,确认他的状况,甚至已经做好了要把醉鬼扛上楼的心理准备。
可是金泰亨醒过来以后,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朦胧不清了。他似乎完全地被酒精浸泡通透了,可又不像是喝醉了酒,至少他的身上可没有那股酸腐的味道。他好像估计错了自己所在的方位,也看不清楚旁边的人,突然伸手抓住田柾国的袖口,然后把田柾国拉向自己。
田柾国没反抗。不如说他有点好奇金泰亨接下来会做什么。
自诩酒品很好的金泰亨,借着醉意,也许还有尚未清醒的睡意,就那样从副驾驶做爬到了驾驶座上。他的手先撑在田柾国的大腿上,然后又顺着西装裤的轮廓滑落下去。这个过程对他来说也许有点太难了,花了不少时间,而田柾国因为震惊,迟迟没能帮他一把,或者把他推开。
田柾国知道任寒辞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把金泰亨灌醉了,醉后的金泰亨和平日里的他太不相似,就连眼角也染上一抹红,像是这个世界上一切迤逦的奇景,惊心动魄、美不胜收。金泰亨支起身子来,手撑在旁边的车窗上,轻声地对田柾国说:“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