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寇子佩也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只说了句:“好好休息。”
在山洞里找出的宝贝堪比一座城池的价值,李骐彻夜给皇上写了一封奏折启禀此事,并加急送回了长安,准备挑个日子从寿州出发启程回去
。
在这个夜里,寿州城外的郊区,一间破旧的民房里,分两排站着脸上冷酷的黑衣人,桌上幽幽的烛火把晃动的光影照在灰墙上,映出一位老人沧桑的脸。
老妇人满头的银发梳的一丝不苟,佩戴朴素大方的玉簪,她穿着外族人的衣物,脸上挂满被岁月雕刻过后无情丛生的痕迹,她施了脂粉,身上带着淡淡的贵族香气。
屋里的桌旁摆放着两把椅子,一把坐着这位老妇人,一把上坐着尹意,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亲密而疏远,既像上下级,又像奶奶和孙女。
老妇人喝了一口手里端的热茶:“你为什么要阻止地金杀寇子佩?你为什么不帮他一起杀了寇子佩?”
她的问题很犀利,但语气平常亲切,宛若在责备一个偷偷吃了糖的小孩子。
尹意不卑不亢地答道:“寇子佩是宰相寇绥的长子,也是他最心爱的一个儿子,如果死在寿州,朝廷一定不会对这件事善罢甘休,事情闹大,势必会派一批又一批的官员来查,对银云在这边的发展不利。”
老妇人品着茶点了点头:“可我们这次损失很大,不仅云地这条支线全军覆没,宝贝还不在我们手里,在官府放着,这两件事不管哪一件,都让我心疼啊。”
找元宝山的财富这件事本来很好解决,如果寇子佩和李骐不插手,尹意他们面对的困难仅仅是云天和云地的内部争斗,有人见钱眼开,背叛组织,处死就行了,但自从寇子佩和李骐来到寿州之后,为了掩盖秘密,接连死去了地火、地水、地木和地金,整条支线荡然无存。
尹意静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元宝山的宝贝,是不会让他们出了寿州运到长安的。”
老妇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尽快准备,他们马上就要走了。”
尹意点头,也捧起一杯热茶,老妇人问:“寇子佩没发现你的身份吧?”
尹意眼珠一转,手一抖,洒出少许茶水,她把茶杯放下,颔首说:“应该没有。”
老妇人精明焊利的目光打在她脸上:“你是我带大的,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真的没有吗?”
尹意顿了顿:“他发现了我的女儿身。”
当天夜里,寇子佩睡得格外香甜,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位漂亮的姑娘,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在他快要失足落水时及时拉了他一把。
寇子佩睁开眼,眼前的人是尹意。
寇子佩起身穿衣服,他今天竟然背过了尹意,平日里一向是无所顾忌的,尹意不知为什么,有些想笑。
“哎,我说你难道想一直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活着吗?”寇子佩穿好衣服,转了过来。
这个问题本来不轻不重,无关痛痒,但寇子佩问出来,逼尹意去回答的时候,尹意嘴上突然卡了壳,她心里也卡住了。
她要以一个男人和丑八怪的身份过一辈子吗?她这辈子,还会过那种平凡女子的生活吗?
尹意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背负着仇恨活着,背负着责任活着,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说不准会变回来,等很久以后。”尹意回答他。
寇子佩嘴角往上翘了翘,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见李骐刚从房里走出来。两个人约着一起去吃早点,李骐扫了一眼寇子佩身后的尹意,没说什么,他听说尹意在危难关头一直没有放开寇子佩的手这件事之后,对尹意的好感有了很大的提高。
“子佩,我想后天出发回长安,你觉得呢?”李骐征询着寇子佩的意见。
“可以,早点走好,免得夜长梦多。”
尹意在身后默默记下了他们说的话。
李骐和寇子佩在这两天里最后考察了茶庄和茶园,确保茶灾得到了妥善的解决后,安排了护送金银珠宝回长安的行程。
李骐嘴上说着怕出什么差池,心里并没有多担心,一路上押送的人都是官兵,哪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官兵的财?
临走那天早上,他们要先和周仁打过招呼道别,然后才去官府接上财宝一同返回长安。
早上的湿气很重,周府大门前聚了很多人,就像寇子佩初到周府那天一样热闹,很多家仆们出来恭送李骐和寇子佩,围了好几圈。
寇子佩在那群人里找尹意,目光不自觉的便被她勾住了。尹意站在最后排,并没有上前和他说会儿话的意思,但尹意一直盯着他的方向,目光丝毫没有移开过。
两个人隔着人群,无言的对视。
“你的小跟班也不过来和你说几句?”李骐率先坐进了马车里,问寇子佩。
“没什么可说的。”寇子佩也紧接着钻进马车里。
“他为什么不和你回长安?回去就算还是伺候人,也有享不尽的清福。”
寇子佩提起了嘴角:“不知道。”他拉上马车帘子,最后看了一眼尹意,放下了帘子。
在人群的掩盖下,尹意依旧是一个丑八怪,脸上的疤痕异样瞩目,寇子佩的心轻轻扯了扯。
马蹄声响起,声声入耳,朝着一段新的旅途驶去。尹意目送着寇子佩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松开了紧紧攥住的双手。
第14章 财宝变石头
寇子佩和李骐去了官府,意外的发现官府的正门前并不停着成排的马车。
李骐让青锋下马去问知府,青锋刚从马上下来,只见严知府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寇子佩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他问:“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严知府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又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道:“没事儿,刚刚出了点小问题,今天可以准时出发。”
李骐有些怀疑,他盯着严知府看了一眼,问道:“装金银珠宝的马车呢?”
“都在后门停着呢。”严知府赔着笑。
寇子佩疑惑:“怎么停到后门了?不是定好在前门吗?”
严知府叹了一口气:“寇大人你有所不知,今早上府里着火了,财宝们不好从前门走,移到了后门。”
“着火?”李骐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才发现空气里确实有一股烧焦的味道,不远处的院子里,上空还飘着一缕一缕不断往上冲的黑烟。
他和寇子佩从一来开始,注意力便全集中在马车和财宝上,丝毫没注意到前方不远处刚发生过火灾。
“财宝没问题就行,严知府,带我们去后门。”李骐下令。
众人去了后门,门口整整齐齐的停着好几辆马车,每辆上面都放着好几个大木箱。
严知府邀着功:“大人们看,完好无损。”
不知为何,寇子佩总觉得此事有蹊跷,先是府里着火,再是本该停在前门的马车停在了后门,冥冥之中,他觉得这些事情之间互有联系。
“开箱,我看一眼财宝。”他走到为首的那辆马车前说。
一个官兵很快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他又找了一个人,两个人配合着开锁,打开箱子。
亮闪闪的一箱黄金即刻快闪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好几位年轻的小兄弟看的痛并快乐着。
“合上吧。”寇子佩朝李骐走过去,财宝没有问题,他们可以继续上路。
然而他在转身的一刻发现那一箱黄金并没有成功说服他,他回过身,指着第三辆马车说:“你们再把它打开。”
官兵们乖乖听话,他们把第三辆马车上箱子的盖子一掀,一股十分亲切的、乡土的味道传了过来。
箱子里装着满满一箱的石头!
严知府的脸色瞬间变了,官兵们面面相觑,也大吃一惊,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在官衙面前偷天换柱,偷盗价值连城的财宝!
寇子佩和李骐神情凝重,巨额财富在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如果不是寇子佩多查了一箱,恐怕等他们回到长安,上交国库时才会发现千里迢迢运的全是石头。
严知府全身哆嗦着,声音也颤抖:“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财宝什么时候变成石头了?!下官不知道,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
寇子佩朝他挥了挥手:“你把相关人员都召集起来,我们先审一审。找几个人通知去立刻封锁城门,所有出城的马车要严格审查,寿州周围的官路上也要格外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