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女人踏着一双高跟鞋走进自己家时,家里的情景让她好几次怀疑自己是否找错了门。整个家简直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客厅里乱七八糟,茶几上铺了一堆零食小吃,地上左一本书右一支笔。阳台上黑压压的搭满了衣服,几乎把整个客厅的采光都遮蔽,完全可以替代窗帘的作用。她再次出去确认了一下门牌号。行李还丢在门口就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向女儿的房间去,一推开门果然一如既往的乱,这点她倒并不惊讶。然而令她崩溃的是当她一进自己那间房,看到一张上下床铺明目张胆的矗立在自己的卧房时,她那一头卷发都要炸开。书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卧室。她又跑上阁楼,竟然又是一张上下床铺,一张堆满书籍的课桌,椅子上居然还搭着男生的篮球衫!要不是在自己家里,唐小男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还以为自己误入高中男生宿舍。
真是知女莫若母,唐小男从男生宿舍退出来忽然就明白了雒一在搞什么名堂。
赵默从卫生间里出来和客厅里站着的这个女人碰个正着。他立刻就认出了唐小男。他整了整衣衫却弯了腰,把手不自觉的放在头上,不好意思的问道:“阿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大小伙子让她吓了一跳,她反应过来后仔细看了看这个男生。
“赵默?”
“唉,唉,是我。”赵默还尴尬的站在卫生间门口。
“你怎么在这?雒一呢?”
“阿姨,您不会还不知道这儿已经被雒一搞成学生公寓的事情吧?”赵默为了洗清自己为什么在一个姑娘家里随便出入的嫌疑,试探的反问唐小男。
唐小男尽量压住自己心头的怒火,“你告诉我,她现在人在哪里?”
“她不在房间里吗?实在不行您给她打个电话,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赵默装傻充愣间就与雒一撇清了关系,溜回到阁楼上。
唐小男再次冲进雒一的房间里,在床上一堆衣服下面找到了她。
熟睡中的雒一被一道刺眼的光弄醒。她皱着眉头睁开惺忪的睡眼居然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你回来了。”她看了看唐小男,脑袋就又粘在枕头上。
“雒小姐,你把家里搞成这样,难道就不想给我解释一下吗?”唐小男要一个还在睡梦中的人给自己解释简直是对牛弹琴。
“解释,解释,再让我睡会儿。”
对于这个女儿唐小男一向无可奈何。她看了看雒一,又叹了口气。帮她盖上被子,悄声的离开这间公寓。
晚上唐小男约了徐娜出来吃饭。作为许久未见的好闺蜜,徐娜倒是不见外,一见面就开门见山直接询问关于唐小男的那位异国男友。
“小男,你这次回来怎么没有带上老保一起?”
“Paul最近在上班,我都只能在视频上见他。服务员,还有餐具吗?”唐小男本想借着召唤服务员过来再摆一副餐具的空当转移话题,但是徐娜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藏得够深啊,我上次可是在你FaceBook里看到你和老保的照片!对了,上次你说老保是哪国的来着?”闺蜜果然就是闺蜜,无论多大的年纪都不失爱八卦的本性。
“你们再聊什么呢?徐娜阿姨,谁是老鸨?”
雒一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把书包丢在旁边的位置上,端起桌上的茶大口喝起来。唐小男顿时觉得女儿这个时候简直是自己的救星,她本指望着雒一能帮自己解围,但接下来的情节却让她大失所望。
徐娜一脸奸笑,把双手搭在雒一的肩上,“我是说那个叫保罗的,你觉得他和你妈在一起怎么样?”
“他人挺好的,上次还送了我一款PSP。”雒一的回答完全无心,只顾着在沸腾的火锅里寻找一片熟羊肉。
徐娜更加来了兴趣,“噢?是吗,这么说你见过他了!”
唐小男在饭桌上瞪了女儿一眼。这丫头还真不中用,不想聊的话题这下全点燃了。她紧接着又想起早上的事情,忽然就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发作。
“吃吃吃,我才出去几天,你就把家搞得乌烟瘴气。现在你让我住哪儿去?”
雒一完全不顾唐小男的唠叨,继续开心的吃着火锅。
“事先声明啊,您那间屋子我可没动。要不是您把我零花钱全都断了,我能出此下策嘛。”
“你还有理了!”
徐娜看着这对母女你一言我一语,半天没弄懂两人在争吵什么。“哎呀,到底怎么了。”
唐小男叹了口气,解释道:“徐娜你是不知道,我今天早上出差回来,一进家才发现家里居然被改造成了学生公寓,我那房间里愣是横着一张上下铺,好好的阁楼竟变成男生宿舍。”
徐娜还来不及发表意见,雒一就抢先辩解:“上下铺是租的,暂时招不上人就先搁在你那屋,你放心我现在就让赵默退给老板。”
“哎呦,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原来就这个啊。”徐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至少旁边者清,她转而就安慰唐小男,“小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一年才回家几天啊!你说说,你就放心雒一一个人在家呐,家里多住几个人不也正好给她做个伴嘛。”
“就是。”雒一看到有人为自己说话,立刻理直气壮起来。
“快吃你的,一天净给我整幺蛾子。”唐小男听了徐娜一番话,觉得也颇有几分道理,气也渐渐消退下去。
徐娜乘胜追击,从锅里捞些肉出来倒在雒一的盘子里,亲切的说:“来多吃点肉。”
作为生母的唐小男顿时感觉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自己的亲生骨肉被抱走而寄养在这位徐贵人身边。不过这些年也多亏了这位徐贵人,她记得自己刚离婚那几年每天飞来飞去的到处带团,根本顾不上照顾自己的女儿,只好都扔给了徐娜。现在女儿仿佛更听她的话,自己倒是有些隐隐的嫉妒。但她也明白自己确实对不住女儿,每当她想好好补偿女儿却又每次被这叛逆的丫头气得头痛。
雒一抬起头来,对着唐小男撅嘴又做了个鬼脸,完全一副孩子气。让唐小男哭笑不得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在心底里暂时默许她的胡作非为。三个人终于可以和平的继续吃火锅,徐娜也终于可以把话题继续转移到唐小男的异国男友身上。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刚才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的火锅店气氛也渐渐清冷,已快到打烊的时候。雒一早就没了胃口,服务员非常适时的送上一杯酸奶。她母亲和徐娜坐在旁边还饶有兴趣的聊着天。这时她把酸奶的吸管不小心弄到了地上,就在她抬起头找服务员要吸管时竟在不远处中看到了狄夫。他正在收拾一个刚刚结过账且一片狼藉的餐桌。不一会儿眼看他就要推着一车餐盘路过她这桌。雒一却立刻低下头转过身,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你怎么了?”唐小男看出她的异样。
“哦,那个我吃饱了,咱们该走了吧。”
徐娜看了看手机,“确实不早了,你看这聊天聊的都忘了时间,小男晚上带着雒一到我那睡吧。反正老胡出差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唐小男本来计划今晚住酒店,但是最后还是盛情难却,只好决定暂时住到徐娜家里。由于雒一家的小区就在火锅店的斜对面,过了天桥就到,于是推辞了徐娜要将她送回家的好意。
徐娜把车停在火锅店的门口,临走时唐小男还坐在车里没完没了的向雒一嘱咐以后每天早点睡觉之类的废话,说自己再也不想接到孙主任的电话。前前后后唠叨了大半天,直到火锅店都关了大厅的灯她们才肯离开。
雒一走上天桥,在中间停下来若有所思的望向车流涌动的马路,冬夜的寒风吹来冻酸了她的鼻子,心里忽然感觉空落落的。
“大晚上的你怎么站这儿?”
她转过头看到狄夫推着单车朝她走过来。他一副神色疲惫的模样让她想起几分钟前的他还身着制服在火锅店里忙碌着的身影。
“又去哪儿浪了?”
狄夫笑了笑,“你是属夜猫的吗?难怪你每天在学校有睡不完的觉。”
“我们彼此彼此,我只是比你坦诚罢了。有本事你也睡啊。分明就是怕被老师骂!”她说着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