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错了成吗?”小东可怜巴巴道:“可以分我一个吗?”
“不成,”李修平一脸非常好说话的样子。
小东泪流满面。
这时,孟花熙却从第二层由取出一份,道:“分给你,你,”她声音低了下去,小心翼翼道:“你别去跟陈婶说。”
小东感激涕零,连连点头。
听了这话,李修平眉眼一弯,心又软了。
原来“宵小”也没他想的那么傻,也是有机灵的一面。难怪这些天陈婶一次都没找过他麻烦,敢情是孟花熙已经替他上下都打点好了。
虽然“宵小”的打点省掉了他许多麻烦,但让人闭嘴这种事,还是他做起来更得心应手些。
他细嚼慢咽地吃完小食,搁下长筷,问:“陈婶现在在哪儿?”
小东鼓着腮帮子咀嚼,说:“她正在大厅算账呢。”
李修平点了点头,道:“好,我正有事要找她。”
*
李修平摊牌的时候,陈婶还有些意外。她以为,像李修平这种人,应该在这儿玩些时日,就一声不响回去,然后让孟花熙一个人难过,她已经做打好了如何安慰孟花熙的腹稿,无外乎是那些老话——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没想到现在这人不仅没有,还言之凿凿地说什么,要把人带走。
李修平气定神闲,徐徐品茶,道:“我呢,是一定会把孟花熙带走的。但是花熙她可能舍不得这家店,也舍不得你们。所以我才来征求一下陈婶地意见,如果你们愿意,还有这家店,我们可以一起走。”
“你,你……花熙为什么要跟你走?我们明明在这儿好好的。”陈婶气结:“我知道你什么身份,总不是我们能惹的人,但我们也不贪图你的大富贵,我们只想好好过小日子,如果你真对花熙有些喜欢,就别这么为难我们。”
“如果只有一些喜欢,我也不会这么做,但是现在……”说道这里,他顿了顿,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现在太喜欢了,已经喜欢到不能忍受将这个人从自己的生命里割舍开,他办不到了。
“也罢,”李修平抬起头,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我现在说什么,在陈婶听来,也都是玩笑话,没关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自然会有办法让您信我。您也知道,以我的身份,执意带她走,没有人能阻止我,但您是花熙最敬重的长辈,若您不能去陪着她,她应该会难过。我不想让她有一丁点儿难过,所以希望陈婶不要为难。”
陈婶一时无话可说,李修平将话说得明白,他这就是在逼她答应。她并不信李修平的话,可能现在这话是真的,但几年后,几十年后呢?论心机算计,谁能比得过李修平?孟花熙跟着他,是会被他吃得死死的。但现在又能怎么办?他是要定了花熙,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李修平没再继续施压,淡淡一笑,又道:“我想说的话说完了,陈婶再考虑一下吧。”
陈婶顿了顿,说:“花熙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什么脾气,你应该也清楚,太单纯,又只有一根筋,我实在放心不下她。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也不是提什么要求,因为就算你现在答应了,人心易变,过段时间,也不过是一句空话了。我只想问,若她跟你回京城,你还会让她和现在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李修平微笑,道:“若她喜欢,想怎么做都行。”
陈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跟陈婶摊牌后,李修平卸下一身疲惫回到房间。没想在门口,又看见那小小的鬼鬼祟祟的身影。
孟花熙正探头探脑地在门外等他。他跟陈婶说的话,她当然不知道,见他回来,滚圆的眼睛一亮,蹿了过来,仰着脸,说:“你刚刚跟陈婶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糊弄过去。
屋外天凉,他二话不说,抓上孟花熙的手,手软乎乎的,有点凉,揣在怀里很舒服。李修平牵着人走进房间,点上宫灯和檀香,眼神灼灼地注视着孟花熙,冰凉纤长的手指亲昵地刮了刮那节纤细的鼻梁,道:“上次我走的时候问你的事,你该给我答复了吧?”
说老实话,李修平走后,这事儿孟花熙真的没有好好想过。因为她觉得太难想了。她真的很喜欢李修平,越来越喜欢,一天比一天喜欢,尤其是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爱意在自己胸口膨胀、成长,因为看不见这个人,想念这个人。可是,她也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是她的家,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突然离开了,她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我,我……”孟花熙讷讷,不知该怎么告诉李修平自己的想法。
她想李修平比自己聪明,她没主意,他应该能帮她想出来。“我没去过京城,”孟花熙老老实实道:“我爹一直说要接我们去京城玩儿,可是一直没有实现。我也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很喜欢这里,这里是我家……”
李修平静静听着,他当然能懂她的举棋不定。
事实上,这种纠结和徘徊已经说明了她非常的喜欢自己,这让他非常受用。
他轻轻捏了一把孟花熙的脸蛋儿,说:“不是跟你说了吗?如果你舍不得,我会把你们一起带走,陈婶、胖师傅、小东,他们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京城,这不是问题。而且,”李修平微微一顿。
他觉得是时候给孟花熙下点猛药了,不然这小妮子还混混沌沌,真以为他是好伺候的主了。他微微眯眼,压低声音道:“再说了,以后你总是要嫁人了,嫁人后难道不住到夫家去?还住在这儿吗?”
“我我……”孟花熙满脸通红,抬头对着李修平看热闹不嫌事达的笑脸,口笨嘴拙,不知如何反驳,干脆一头栽进李修平怀里不肯抬头。
“这都是迟早的事,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修平开怀地轻轻拍着孟花熙纤薄的后背,手指上绕着的是一根根细软的长发。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太干净,除了这满怀香玉之外,什么都不重要了。他迫切地需要她,只有这样,那冰冷而血腥的京城才能有一方净土。
其实陈婶说的没错,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在害她,硬要将她从干干净净的云朵上拉下来,和自己一同沉沦在这一地污浊里。可他就是一个这么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人。他贪恋,他想要,所以他会用任何方式蛊惑她,带她走。
李修平温和地微笑,勾着孟花熙的耳朵,柔声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父亲的死,和我有关系,你会恨我吗?”
第40章
孟花熙从李修平怀里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李修平,“我爹?怎么会?我爹是生病去世的。”她竟反过来替李修平辩解,“我爹在京城做事的时候生病去世的。你才比我大多少,那时候也是个奶娃娃,怎么可能跟你有关系呢?”
李修平胸口酸涩,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什么好人,一瞬间里,他甚至生出了将这件事瞒孟花熙一辈子的打算。只要他愿意,没人敢说,孟花熙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但最后他还是不忍心。他怕自己这么做了,孟大方那老头儿的在天之灵会恨死他,然后冥冥中作乱,不给他安宁。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反扶上孟花熙的肩膀,道:“你父亲不是病死的。他为人正直,在宫中做事,一直勤勤恳恳,但不幸牵扯进后宫乱斗中,他发现了毒害皇后的真凶,所以被人害死。你母亲的死,以及你为什么没有味觉,都和这些纷争有关。所以,”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细碎地吻着她的手背,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孟花熙听完,眼里依然充满疑惑,明亮的眼眶一点点蓄满泪水。
其实,她也不是一直这么乖巧懂事的。
她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小时候,她就在心里偷偷埋怨过爹爹。为什么她没有娘,为什么她没有味觉,为什么爹爹总不在家?这些幼稚的怨恨早就随着时间渐渐消失了。她学会随遇而安,学会常想一二,学会接受生命里不圆满的馈赠。但是极其极其偶尔的时刻,她还是会抱怨,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现在李修平告诉了她真正的答案。
孟花熙这个样子,让李修平更心碎。他以为最坏也就无外乎两个结果。要么是原谅了他,扑进他怀里痛哭流涕,这会让他很难过,但他发誓后面保护她一辈子。第二个结果则是她恨他,恨他夺走了她的父母、她的天赋,然后狠狠地将他推开,这无疑是要他的命,但只要能让她出气,他都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