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砚之手一顿。
随后他装作没看见,拿起自己的手机离开了。
俞衡正在厨房忙碌,没空回那条消息,何砚之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忽然复杂起来。
小保镖到底跟他不一样,他有家人,有父亲要孝敬,有妹妹要照顾。过年本该是个家人团聚的时候,现在因为自己害他不能回家,是不是有些过分?
这辈子干尽了坏事的砚总居然会为了某件事愧疚,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抱着手机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让俞衡赶紧走算了。
谁料他刚准备开口,对方突然从厨房出来:“哎家里没大料了,我去楼下小卖部买点,你帮我看着点锅。”
他说完,换上衣服就走了。
何砚之:“……”
看着锅?怎么看?
这辈子没下厨房做过饭的砚总居然有点慌,他看着正坐在火上的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俞衡很快就回来了,他把刚买来的大料加到锅里,何砚之故作镇定地问:“小卖部还开门?”
“没开,我去旁边超市买的。”俞衡说,“怎么了?”
“……没事。”
让他这么一打岔,何砚之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就怀着这样一种一言难尽的心情一直熬到晚上七点多,俞衡终于打算回家了。
离开之前,他还专门包了一盖帘饺子,并问何砚之:“你会煮吧?”
为了让小保镖早点回家过年,砚总不惜夸下海口:“会,我以前也煮过速冻饺子的。”
俞衡看他一眼,总觉得这话哪里可疑,但时间紧迫他也不好多问,还是暂且信了他:“那我明天回来,你吃完饭早点休息,别熬夜。”
何砚之连连点头,心里压着一万个“你快走吧”。
可他越急,俞衡反而越不急,他奇怪地问:“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我有什么不高兴,”何砚之简直要疯了,扣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几乎有点抽抽,“你不是明天就回来了吗,明天见。”
“那……明天见。”俞衡说完,换好衣服出了门。
等他走了,何砚之终于长舒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别墅里本来就只有两个人,现在走了一个,立刻就冷清下来,连大红的窗花好像也不那么喜庆了,何砚之看着,只觉得有点厌烦。
虽说小保镖确实只走一个晚上,可他心里还是莫名不是滋味,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开始往不好的方面想——是不是以后所有的节日都会这样?所有该团圆、该欢聚的日子,他还是只能自己一个人?
这让他莫名开始烦躁,哪怕是在这么个应该欢庆的除夕夜,也丝毫高兴不起来。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明。
而今这道阳光明明已透过层层阻碍钻进了他的屋子,他沐浴在阳光下许久,几乎忘了没有阳光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但突然的,太阳落山了。
分明知道太阳明天还会升起,但就是难以平安地熬过这个夜晚。
何砚之皱眉往窗外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心里堵得难受,又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只活物身上。
大橘莫名其妙被他抱起来,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他,何砚之轻声说:“你主人不要你了,咱俩相依为命你看怎么样?”
大橘:“喵?”
他正准备骗走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却意外地听见房门响了。
……撸猫的手,微微颤抖。
他心说:不是吧,大过年的,有人撬门?
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超出他的预期——门外并没有什么试图入室盗窃的小偷,门是被钥匙打开的,进来的是俞衡。
何砚之一愣:“你忘拿东西了?”
俞衡:“忘拿车钥匙了。”
“……”
哦。
何砚之心里那点期待还没升起来就又重新落下去,他低头跟猫大眼瞪小眼,没再看小保镖。
俞衡在鞋柜上找到车钥匙,正准备走,可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何砚之坐在那儿,竟显得有些落寞。
于是他脚步不受控制地拐了回来,抓起挂在门口的衣服,径直走到对方面前,不由分说地开始往他身上套。
何砚之被这“突然袭击”搞蒙了:“你干嘛?”
“我刚才想了想,觉得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会出事。”俞衡抓着他的手腕,“快点换衣服,跟我回家。”
听到最后四个字,何砚之直接从“蒙了”进化成“傻了”,他两眼发直:“……啥?”
第35章 过年
“我说让你收拾东西跟我回家过年,”俞衡又重复了一遍,“快点,来不及了,再不回去我妹要跟我爸饿一晚上了。”
何砚之像只即将被人抱起来的猫,伸爪死死扣住轮椅扶手不想跟他走,语气甚至有些惊恐:“不是你……没毛病吧?你家过年我跟着凑什么热闹?你知道大过年的把陌生人带回家是一种什么行为吗?”
“陌生人?”俞衡诧异地瞧他一眼,“你误会了吧,我家人都知道你,不算陌生人。再说了,是我爸让我把你带回去的。”
何砚之:“?”
俞衡解释道:“刚我爸打电话催我回家,我说我在你这,晚点回去。他说‘你直接给他带回来不就得了,用得着那么麻烦吗,正好咱家麻将三缺一’。”
何砚之:“??”
麻将?
三缺一?
砚总内存不足的大脑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死机,他愣了半天,已经不知道是该先问清楚“你为什么要跟你家人提起我”,还是“你爸为什么会想让你把我带回家”。
但显然,现在问哪个都不太来得及,俞衡不由分说地帮他换好衣服,又说:“快想想,还有什么要带的……充电器,对了,还有猫。”
何砚之:“……”
还要带猫?
这是打算住几天?
“不行啊,东西太多了。”俞衡说着,忽然撂下他冲向卧室,把行李箱从衣柜上拿下来,塞进笔记本和充电器,又帮他家雇主随便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何砚之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认真的吗?”
“我不认真难道还跟你开玩笑?”俞衡又冲进厨房,把包好的饺子拿塑料袋装起来,剩下没动过的半锅红烧肉也用饭盒装上,“还好我多做了点,不然现在回家炖肉不知道几点才能吃饭了。”
何砚之:“……”
俞衡把要带的东西除了吃的全部打包塞进行李箱,甚至想把猫也往里装,何砚之战战兢兢:“猫就……算了吧,真的不会憋死吗?”
“其实不会,不过你抱着也行。”俞衡放弃了荼毒可怜的大橘,把箱子一合,上前一把薅起何砚之把他放在沙发上,先把轮椅折叠起来,“我先送一趟,把车开过来,你想想还有没有落的。”
何砚之:“不带猫粮猫砂盆什么的吗?”
“家里有。”
俞衡说完就拎上箱子出门了,何砚之跟膝盖上的猫面面相觑,明显还没从剧烈的冲击中缓过来。
他这辈子都没去别人家过过新年,甚至连自己家都没怎么团聚过。
就这么把他带回去……真的大丈夫?
可惜小保镖丝毫不给他挣扎的时间,两分钟以后他已经去而复返,检查过家里的燃气和水电,确认都关着,便背起何砚之,捞上猫就走。
何砚之莫名其妙在年三十的晚上被人“骗”出家门,总感觉自己在做梦。
这天晚上温度很低,他才刚出家门就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忙把脑袋往俞衡肩膀上扎。
年前下的那场雪还没有化完,俞衡踩上去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SUV被他停在大门口,没熄火,车里空调是开着的。他把何砚之和猫都送进车后座,自己在主驾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他:“怎么,不想跟我回家过年啊?”
何砚之斟酌着说:“也不是不想……主要是怕你家人不同意。”
“奇了,”俞衡挑眉,“我们从不惧怕世俗眼光的砚总,居然有朝一日会在乎别人的感受?”
何砚之:“……”
现在解雇这个保镖是不是来不及了?
何砚之简直不想再理他,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别墅所有灯都已经黑了,唯独门口的路灯还亮着,照亮地上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