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一个演技派+番外(52)

橘色的灯火中,皇帝的神色黯然,萧从简说不触动是假,他这次大病,萧桓都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直白的话。

他总不能告诉皇帝,他听到这话,其实窃喜多于生气。

“陛下……臣怎么会弃陛下而去?”他说。

李谕看看他,温柔说:“丞相这话朕记住了。”

开春之后,文太傅相关的一串案子快厘清了。投毒案中的乌南人和钱广运被判了死刑。姚中秀下狱。文太傅的外甥许濛被流放。另连带几家包括文家被查抄。文太傅被拘在自己府中,还有些事情等着皇帝和萧从简盘查。

李谕已经对文太傅的结局做了决定。罢了文太傅的一切职位,褫夺爵位,然后让他滚回老家。从此文太傅就不是太傅,就是一个普通文老伯了。

春节过后,萧皇后就又办起了诗社和茶会。开春时,还请了冯皇后和几位高宗的老太妃去。冯皇后自然不会驳了萧皇后的面子。

皇帝很快就知道了这事情。李谕心中关心霈霈,知道她又活跃起来,心里颇欣慰。

“想来清隐宫是不会缺东西的,你瞧着要是少什么就给添置上。”李谕嘱咐冯皇后。

冯皇后笑道:“这是自然。”

这次文太傅的事情,冯家没怎么受波及,多是亏了阿九的缘故,皇帝没追究,她心里高兴。

“不过要说缺什么,恐怕就是缺人吧。”冯皇后道。

李谕以为是说人手不够,按理说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人力。

“缺什么人?”

冯皇后说:“缺帮她掌眼的人,所以她才请我和几位太妃去——丞相今年可能要续弦。萧家老人挑了两个合适的,萧皇后到底不放心,召了人到宫里来看看。一位是孙家的姑娘,这几年守寡再在家,一位是丁家的,也是守寡,不过是望门寡,年纪小些……”

李谕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听到续弦两个字,他一瞬间血都上来了,他突然害怕自己血管爆裂,死于脑溢血。

“呵呵。”他过了半天才从嗓子里冒出了一个声音。若萧从简这会儿站在他面前,他怕自己真会哭出来。

冯皇后不知道皇帝的这个“呵呵”是什么意思,她停了下来。

李谕平静了些,道:“然后呢?你们看着是孙姑娘好,还是丁姑娘好?”

冯皇后说孙姑娘更美貌些,丁姑娘更沉稳些。萧皇后似乎两个都觉得不错。

李谕现在回头想想,觉得萧霈霈正月十五时候十有八九就是在劝萧从简续弦!他把事情想清楚了,就不怎么难过了。既然让他事前知道了,难道还会让萧从简给娶成了吗!

他只冷眼瞧着,萧从简仍是如常,似乎对续弦一事并不上心。但李谕知道萧家人后来又去过丁家一次,似乎更中意丁姑娘。

过了两日,丁姑娘在出门赏花时候就遇上了山阴侯世子。世子的母亲是高宗皇帝女儿,身世显赫。世子对丁姑娘一见钟情,发誓非卿不娶,回去立刻就央了父母,要娶丁姑娘为妻。公主疼爱儿子,立刻就派人去丁府提亲。

丁府简直受宠若惊。只是山阴侯府这么横插一脚,萧府这边很快就没了消息。

李谕清楚萧从简的为人。萧从简本来就是对什么丁姑娘孙姑娘可有可无,没有感情基础,不会强求,而且萧从简一定厌恶卷入这种无谓的纷争,惹人议论。和一个纨绔子弟争女人,丞相可干不来这种事。

丁姑娘这边没成,萧皇后也没灰心,托话给族中老人,请他们继续帮丞相低调物色。

不过萧家这一动静,倒促成了另一件事情,郑璎与萧桓之间和缓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冷冰冰了。

三月初,文太傅的案子盖棺定论,也没扰了京中贵人赏花的兴致。

皇帝终于放文太傅回老家了,案子一查完,就限定他十日之内离京。

萧从简来时,李谕伏在案上在一块檀木板上刻东西,见萧从简来了,只抬头望望他,就问:“文太傅明早就要走了,丞相会去送他吗?”

萧从简道:“臣是想送,只要文太傅肯见。”

李谕哼哼笑了两声:“他怎么会不见?他估计有一肚子话想对你说呢。”

萧从简也笑起来。李谕又道:“你去别和他说太久,今晚还有赏花宴。”

他们又说了些政务。李谕已经刻好了那块檀木板,只是一直用手盖着。萧从简临走时候站起来,走到桌边,向皇帝伸手:“给我看看,刻成什么样了?”

李谕磨磨蹭蹭,才递给他。萧从简接过来一看,上面刻着六个字。

长相思,摧心肝。

他正要嘲笑皇帝这字虽然写得有些样子了,刀工却不好。一阵风忽然吹来,将皇帝刚刚压着的纸都吹得飞落一地。

只见各种情诗落了一地,长相思,摧心肝中竟夹了一个“萧”字。

宫人立刻上前收拾了。

萧从简只装作没瞧见。

他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是喜欢霈霈,到现在还念着霈霈。

李谕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催促萧从简快去文太傅那里。毕竟文太傅也是一代人的偶像,去送别的人不会少。

第67章

去送文太傅的人很多, 但萧从简一来,文太傅自然是谁也不见,只请萧从简去说话。

文府上空空荡荡,东西搬空了,仆人走得走卖得卖,只剩下零丁几个。小仆将萧从简引入茶室,文太傅正在亲自烹茶。

“坐吧。什么都没了, 一杯清茶还是有的。”文太傅向萧从简道。

萧从简在他对面坐下:“那我就以茶代酒, 为太傅饯别。”

文太傅呵呵笑道:“可惜呀, 棋盘已经收起来了。要不然这时候与你下盘棋,肯定精彩。我这会儿心里什么挂念都没有了,想来能赢。”

萧从简不会相信他说的“什么挂念都没了”。文太傅了解她,他同样了解文太傅。

“太傅就是太执着于胜负了。”萧从简微笑道。

文太傅听了也是一笑。五十年前他初入官场心高气傲,被老师这么批评过, 没想到老了还要被后生这么批评。他想,人这一辈子, 原来并不会变。

手边没有棋盘,但他们心中仍有一盘棋可以复盘。

文太傅回忆起萧从简在高宗一朝如何异军突起, 备受高宗皇帝宠信。他从萧从简第一次胜仗开始说起, 清清楚楚,具体到年月日,时间丝毫不错。

“虽然那时候都在说皇帝花在玩乐上的心思太多了,但我们都知道,皇帝的眼睛盯着朝上, 他的心里清楚。”文太傅说的皇帝是高宗皇帝。

说到此处,他看向萧从简,突然说:“你犯了一个大错。你知道是什么吗?”

萧从简说:“我知道太傅想说什么。”

和文太傅比,萧从简还是不折不扣的年轻人。年轻人总是不爱听老人的指摘。

茶煮好了,他看汤水翻滚,道:“太傅是想说,我不该不留一点余地。”

但这不能怪他,是文太傅先拿走了萧桓一只眼睛。

文太傅道:“自然……你当然想得到这一点。不该功高盖主也是一个,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年轻人嘛,难免的,你当然会说自己不在乎,乌南一战,你是不自惜身命。”

萧从简不言语。

文太傅笑着揭晓答案:“你犯的最大的错,是真的去教一个皇帝怎么做皇帝。我们可以告诉皇帝,从前的圣明君主是什么样的,从前的暴君昏君是什么样的,我们可以劝谏皇帝,我们甚至可以面斥皇帝。皇帝叫你一声老师,只是需要做个尊师重道的样子,并不是因为他真的需要有个人真情实感告诉他他每一件该怎么做,每一步该怎么走。”

他喘了口气,说:“当他继位的那天起,他就是皇帝了。不管教不教得会,他都会恨你,早晚要与你分道扬镳。”

萧从简只问他:“太傅有没有想过,若你说对了,那今天为何走的是你,而不是我?”

他从乌南回来时候,病得奄奄一息,那是皇帝联合太傅对他下手的最好时机。

文太傅被他噎了一下,喃喃道:“是啊……这是为何?我也想知道。也许皇帝是觉得时机未到,也许有些别的什么缘故……但我说得不会错。”

他问萧从简:“你以为你辅佐过三朝,就能摸清楚皇帝的心思了么?这五十年,我已经亲眼见了许多名臣的结局了……多少人以为皇帝对自己是特别的,那些人的下场比我还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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