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屿说:“老师,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谢潮声轻笑了一声,道:“未成年人不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做之前你有想清楚吗?”
心跳乍然漏了半拍,梁屿惊讶于话里面的意有所指。他不自觉地挪了挪位置,离谢潮声更近一些,以无比顺从的姿态跪坐在他面前。
“有的,我有想清楚。”他的声音变得很小,承认后代表着什么他来不及细想,本身他怀揣的日益膨胀且难以启齿的情感,就叫他无法宣之于众。
然而谢潮声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他身上,也许连他说了什么也没有听进去。高脚杯里的液体晃动着,谢潮声呷了一口红酒,而后眉头皱成一团。
“老师。”梁屿轻唤一声,企图拉回谢潮声的注意力。
杯子里余下的红酒被一饮而尽,喝完后谢潮声咂了咂嘴,自言自语道:“又忘了要慢慢喝,音迟在肯定要骂我了。”
“老师。”梁屿又叫了他一声,这次的音量提高了些。谢潮声终于舍得拿正眼看他,他又倒了一点红酒,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
“这几天班里没出什么事吧?”谢潮声问。
“没。”
“你知道我去哪了么?”
“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吗?”谢潮声饶有兴致地问。
梁屿低声回答:“想。”
他好像再也没办法忍受一天看不到他的老师。不知道他在哪里,无法得知他的消息,心里空落落的滋味他不想体会第二遍。
“我去找音迟了,”谢潮声笑道,接连抿了几口红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她吗?”
梁屿尝到嘴里的苦味,他别开脸,问:“为什么?”
“因为我做错事了,错得很离谱,我想向她道歉。”
梁屿猛地抬头,他看到谢潮声的神情无比认真,眼眸在夜色里格外温柔。尖利的指甲深陷进肉里,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痛。
“不对,老师你没做错,错的是我才对。”
“知道错了?”谢潮声问道,手里握着的红酒瓶不知不觉已被他喝去三分之一,他又抿了一口,然后直起腰,身体缓缓往前倾倒。
他附在低着头的梁屿耳边,轻声道:“那我要惩罚你了。”
梁屿脑子嗡的一声,谢潮声和他挨得很近很近,那是匍匐着、想把人压在身体底下的姿势。
面前仿佛是一头窥伺着猎物、志在必得的野兽,他除了束手就擒没有别的法子。于是梁屿身体往后仰,躺在厚实的地毯上。
他的老师果然如他所料那般,用锋利的爪牙按住他的四肢,黑夜里也亮得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老师。”梁屿嘴里溢出一声呢喃。他一定是所有猎物中最快投降的,几乎是迫不及待就袒露出柔软的肚皮,他想用他温暖的身体来安抚眼前这头凶猛的野兽。
谢潮声将红酒瓶口倾斜,液体徐徐地倒在梁屿身上。他的脖颈、锁骨、前胸,全都是汩汩往下流淌的红酒。
谢潮声眼神发亮,呼吸变得粗重。他知道自己实现了今晚的第三个愿望,他想弄脏他的学生,让他的身上也染上和自己相同的污秽,让他不再纯洁无瑕,让他变得唾手可得。
“老师。”梁屿无意识地喊着,这两个字像咒语,每念一次心里面满溢的爱意就会宣泄出一点。
“老师,你喝醉了吗?”他想作最后的确认。
谢潮声勾了勾嘴角,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红酒被倒光了的酒瓶已经被扔到一边。
“你看我像喝醉的样子吗?”谢潮声的语气格外轻佻,他低下头,鼻子凑近梁屿的颈间,嗅着那里淡淡的红酒气味。
梁屿从来没见识过他的老师狎昵的一面,他变得尤为敏感,谢潮声呼出的气息落在他脖颈上,他像被烫到了一般,身体不安地扭动着。
“老师。”
“别动。”谢潮声警告地在他后腰掐了一把,手掌往下移动,抚上刚才起让他浮想联翩的臀部,色情地抚摸着,重重地揉捏着。
“老师,老师。”梁屿的意志早已溃不成军,嘴里只会叫唤这两个字。
“那天,为什么要那么做?”谢潮声的目光在梁屿脸上逡巡着,梁屿喃喃道:“因为,我想要这么做。”
“你不应该来招惹我的,知道么?”谢潮声重复了好几遍知道么,眼神叫人看不透的深邃。他的脑袋越来越低,两人的嘴唇就快要贴上,梁屿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肩膀上一重,谢潮声的脑袋压在了上面,呼吸声平缓绵长。
梁屿身体仍止不住地发颤,他摸上谢潮声的后脑勺,以此平复过于剧烈的心跳。
他的老师果然喝醉了,但是哪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晚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确定一件事。
凌晨六点多,天蒙蒙亮。谢潮声醒来吐过一次,地毯、衣服上全都是呕吐物,吐完又重新躺下睡着了。
梁屿拧干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和手,擦走身上的污秽物。然后低头亲上他的嘴唇,舌头顶进嘴巴里,极尽温柔地亲吻着。
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梁屿几近落泪。
第二十一章 乱套
谢潮声是在沙发上醒过来的,睁开眼睛,阳光洒满客厅的每个角落。
颈间有个脑袋无意识地拱了拱,谢潮声扭动脖子,视线往下移。他的学生跪坐在地上,脑袋伏在沙发上睡着了。
头疼欲裂,沙发很逼仄,无法伸展的四肢酸痛不已。谢潮声想坐起来,但不想惊动近在咫尺的梁屿。
目光在亮堂堂的客厅里转了一圈,散落在地毯上的啤酒罐和烟蒂都被清理干净,茶几光可鉴人,烟灰缸被藏在茶几下层。还有那些被他乱扔的充电器、钥匙、袜子、雨伞等杂物,也通通物归原位。
几天以来,他的家第一次这么干净整洁。
他依稀记得自己吐过,但地毯上已经没有呕吐物的痕迹,只有身上污渍斑斑的衬衫,提醒着他脑海里残存的印象,并不是错觉。
再次睡着之前,谢潮声瞄到垃圾桶里突兀的红酒瓶,关于今天凌晨所有荒唐的记忆纷至迭来。
他没有忘记过一秒,但确确实实不想再回忆起来。
梁屿醒来后,看到的是谢潮声熟睡的脸,相隔不到一指的距离。他的老师眼底有淡淡的乌青,喝过红酒的嘴唇有些发紫,即使睡着眉头也微微蹙起,面容异常憔悴。
伸手想抚平他的眉间,然而心底涌起的复杂情绪让梁屿有瞬间的犹豫。
他的老师已经很久没有穿正式的衬衫西裤来上课,穿着越来越休闲随意。三天未见,久违地看到熟悉的白衬衫和黑西裤,但如今知道他是去找他的妻子,梁屿没有办法不乱想。
你为了她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又抽烟又酗酒。
可是她都不知道啊。
梁屿抓住谢潮声搁在大腿上的手,在手背上泄愤地咬了一下,没舍得用力,牙齿像挑逗般轻轻擦过皮肤。
他的心里又酸又涩,他看不得他的老师如此潦倒失意的一面,仿佛心里面的珍宝被人弃之如敝屣。但又想到只有别人不要了,才能轮到他,他又开始感谢那个轻易放开他的人。
梁屿在谢潮声手背上亲了一下,眼底有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依恋。
他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上次遗留在这里的校服。时间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他们都还粒米未进。梁屿计划着等下叫个外卖,同时感到些许诧异,他竟然也开始在意吃饭与否这些小事。
走出卫生间,刚踏进客厅,梁屿被阳台外面倾斜进来的大片阳光吸引了全部注意。
纱质的窗帘挡不住耀眼的光线,被风吹开的间隙,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光影斑驳下,背对着他站着的谢潮声,身上被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梁屿忽然就停在原地不动了,他唯恐自己一过去会惊扰这样的美好。
很多年后当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他曾经向谢潮声描述过回忆里印象最深刻的这一幕,谢潮声却十分不解。
梁屿固执地要他相信,那个场景的美好与难忘。
谢潮声笑道:“当时我刚睡醒,前一晚吐过,身上又脏又臭,大概连我也会受不了自己。也只有你傻傻的当成宝,还记得那么多年。”
梁屿生气得和他吵了一架,谢潮声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哄好。